“你們是怎麼當差的,三少爺衣裳如此單薄,你們竟也由着他。”劉景州身旁站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體型削瘦,寒冬臘月身上竟只穿了一件單衣。
“二哥,你別怪她們,是我自己不覺得冷。”三少爺劉景連站在一旁,怯生生地說道,眼睛不時瞥向一旁,似在畏懼什麼。
“你別怕,有什麼事跟我說。”劉景州很是生氣,看樣子這種事發生了不止一兩次。
跪着的老媽子姓何,四十來歲,吊梢眼,八字眉,雖然跪着,眼中卻沒什麼敬意,反而有着一絲有恃無恐:“二少爺,此話差異,我們都是府裏養的奴才。主子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你也聽三少爺說了,是他自己不覺得冷,我們做下人的還能逼着他穿衣不成?”
蘇木聽得暗暗咋舌,這位言語囂張,居然一點也沒把劉景州放在眼裏。
這是要翻天嗎?
劉景州氣得說不出話,瞪了她兩眼,見蘇木和陸言拙都在場,自己也不好發作,只好讓自己的小廝帶着弟弟去換衣服。
“二哥,這段時間天氣不好,何媽媽說衣服還沒幹,所以房裏沒有厚袍子……”
“你竟只有一件厚衣服?”劉景州聽了,大喫一驚。
劉景連雖是庶子,母親又早逝,但府裏喫穿用度都是有定製的,怎麼也不能夠缺衣少食。想必是下人欺負他年幼,平日又沒人替他做主,竟挪用了他的份例。
“混賬!”劉景州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了了,“我找父親去!”
“二哥,算了。”劉景連拽着兄長的衣袖,苦苦勸道,“那個何媽媽不好惹,事情就算鬧大了,也會堆得一乾二淨的。”
到最後,不了了之,倒黴的還是自己。這種事發生的太多了,自己早已能預見後果。
劉景州氣得直跳腳,有心想要發作卻又沒有理由。蘇木見狀,暗暗嘆了口氣。
武安伯老婆多孩子也多,不像自己父母,一夫一妻,家裏兄友弟恭和和睦睦。難怪劉景州老喜歡跟着大哥廝混,想必他心中也向往蘇家這種輕鬆和睦的氛圍。
像現在,處置一個刁奴嘛,礙手礙腳地無能爲力。
看着真窩囊啊!
蘇木走到何媽媽跟前,低頭,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何媽媽知道她是跟劉景州一起來的,她是李氏的人,對劉景州有一種本能的排斥,連帶着跟他來的人也一併輕視。
擡頭,三角眼一翻,陰陽怪氣道:“老奴不知,但你一個姑娘家隨隨便便跟着別的男人回家,這種門風,想必……”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了過去,站在蘇木身後的小愛出手了。
何媽媽被打得暈頭轉向,一時氣瘋了,站起來大叫道:“你敢打我?你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
如果說一開始蘇木是在蓄意找茬,那何媽媽這麼一叫,性質就變了。
蘇木笑得陽光燦爛:“你問我是什麼東西?”
何媽媽以爲她要自報家門了,誰知小愛上前,手一揮,又是“啪”的一聲,捱了一記大耳光。
蘇木一把揪起她的領子,笑道:“送你去個地方,你就知道了。”
“來人啊,送這位媽媽去北鎮撫司走一趟,讓她見識一下錦衣衛是什麼東西!”
跟蘇木過來的還有兩個錦衣衛,蘇父臨走前不放心,特意從北鎮撫司調了人過來,只要蘇木出行,就隨身保護。
得知蘇木竟是錦衣衛僉事的千金,何媽媽二話不說,死命地磕頭賠禮道歉,蘇木卻看都不看她,揮揮手,讓人帶走了。
說話要算話,到北鎮撫司走一圈,能活着回來也是一件稀罕事,此事必能成爲何媽媽的光輝歷史,老來談資。
隨手收拾完刁奴,收到劉景州投過來的崇拜眼神,蘇木厚顏無恥道:“不必謝我,有人對錦衣衛不敬,我身爲錦衣衛家屬聽到了自然是要維護的,這可關係到皇帝陛下的臉面。”
陸大人:“……”
找茬揍個刁奴,還能上升到維護皇家臉面,這什麼人啊!
處理完刁奴,迴歸正事,蘇木把屋裏的情況跟陸大人說了一下,張姨娘肯定是被人謀殺的,這事歸順天府衙門管。正好順天府推官在,蘇木也不喧賓奪主了。
陸大人當下派人回衙門找來仵作和衙役,驗屍的驗屍,找線索的找線索。
一番查證,事發時張姨娘在屋內沐浴,洗的時間太長,水冷了,就讓月桂去小廚房拎熱水。
月桂拎着熱水回來,卻發現房門被反鎖了,喚了兩聲,沒有人應。
她爲人遲鈍,竟沒發現不妥,傻傻地守在門外,直到屋內傳來花瓶落地破碎的聲音,她才反應過來,大聲呼喊,見裏面依舊不出聲,這才喊人,一起撞開了房門。
房門被反鎖,兇手只能是從窗外進來的,今天剛下過大雪,窗外很有可能會留下腳印,若不及時查看,等積雪融化或者又下雪,腳印就會消失。
想到這,陸大人忙派人查看窗外。
屋子北面的窗戶開着,叉竿好好地支在那,附近有幾個淡淡的腳印。
北窗後面是圍牆,高達丈許,旁邊種着幾株臘梅,腳印到樹下爲止,臘梅枝頭離圍牆不遠,踩着勉強能過去。腳印至此消失,看來兇手得手後是從這裏離開的。
圍牆外有一個包裹,東西撿回來後,才發現其實不是什麼包裹,而是揉作一團的衣衫,上面血跡斑斑,應該是兇手行兇時濺到的血跡。衣服是女式的,看款式應該是某個小丫頭穿的。
陸大人擡頭望天,時至亥時,不知不覺月上柳枝頭,再不走,等着人約黃昏後嗎?
蘇夫人同意蘇木出門看劉府發生的怪事,可不是讓她來破案的,這個時辰怎麼也該回去了。陸大人把事情交代給邢捕頭,讓他收集線索,自己則帶着蘇木趕回蘇家。
馬車上,陸大人依舊冷冷清清沉默寡言,蘇木也難得沒吭聲,託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蘇木突然問道:“大人,你說兇手殺了張姨娘,從北窗逃走,這着急忙慌的還有心思管叉竿,奇不奇怪?換了是我,肯定沒心思。爬出窗,肯定不會回頭,重新撐好叉竿的。”
聽她這麼一說,陸言拙也覺得挺奇怪。
“也許她很瘦小,叉竿在那,對於她的進出並不礙事?”說完,陸大人立即搖搖頭,自己先給否了,“不可能,再瘦小的人,進出也會碰掉叉竿的,又不是貓,可以鑽進鑽出的。”
那是爲什麼呢?
兇手爲何要多此一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