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雖然還沒到煙雨朦朧的三月,但蘇木的第一站仍然首選揚州。因爲走陸路盤查太多,容易被錦衣衛的人發現行蹤,走水路則方便多了,既快捷又舒服。
蘇木離家後,直接找了一艘船,悠哉遊哉地經由京杭大運河順流而下,沒過幾日就到了天下聞名的揚州府。
此時的揚州,雖然白雪皚皚北風嘯嘯,還沒到春暖花開的日子,但畢竟是繁榮熱鬧的歷史名城,大街小巷人頭攢動,瘦西湖旁的遊人更是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富春茶社。
蘇木依舊黑衣玄發,頭上綁着一根張牙舞爪的紅色髮帶,財大氣粗地點了一桌美食,正喫得不亦樂乎。
清燉蟹粉獅子頭肥嫩不膩,裏面作點綴的青菜酥爛清口,食後清香滿溢,齒頰留香,令人回味無窮。
拆燴鰱魚頭皮糯粘滑,魚肉爽口,湯汁濃稠,一口下去,鮮美無比。
透過窗棱,遠遠望去,笙歌曼舞遍現坊間,飯莊酒肆滿布街頭,正是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
好一個風景如畫,令人如癡如醉,流連忘返的揚州古城。
酒足飯飽,蘇木喊來小二會賬,順便問了一句:“揚州投宿,哪裏風景最佳?”
收了蘇木給的小費,小二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眼前的少年年紀雖輕,出手卻很大方。
年輕人哪有不愛風流的,環視四周,見二樓雅座並無其他人,小二悄悄上前,熱情地推薦道:“公子是初來揚州吧。揚州自古出美女,投宿自然是要去秦樓楚館門前的街巷啦。揚州城,十二門,四水關,六吊橋,小秦淮河畔那邊可是揚州城最爲熱鬧的地方。”
蘇木斜睇了他一眼,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投宿跟揚州出美女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小費已付,消息也打聽到了,去看看也是無妨。
到了那邊,蘇木才知道上當了。
風景確實不錯,翠拂晴波,煙垂古岸,滄桑古樸的石橋橫臥,貫通兩岸。但街市的兩旁卻站了不少可疑的鶯鶯燕燕,有婀娜多姿拿着扇子在門口眉目傳情的,也有淡妝濃抹彈琴吟詩的。
蘇木撓撓頭,硬着頭皮走進巷子,起初還左顧右盼地尋找合適的客棧,可不時有妖嬈的小姐姐衝她拋着媚眼,更有些膽大的,在一旁用蘇木聽不懂的方言調笑着。
好像被人吃了豆腐似的,蘇木渾身不舒坦,只想趕緊走完這條街,早沒了一開始的閒情逸致。
“小哥哥,來玩嘛!那麼拘束幹嘛?”
猝不及防,手臂被一旁的妖豔女子緊緊摟住,對方恨不得粘蘇木身上,蘇木被嚇了一跳,用力抽回手臂,義正言辭地拒絕:“不是拘束不拘束的問題,這個……我真沒法跟你們玩!”
白癡也看明白了,這裏應該就是揚州最出名的花街柳巷,沿街這些迎風招搖的小姐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風塵女子。只是沒想到她們如此孟浪豪放,居然這樣招攬生意。
嘖嘖嘖,真是歎爲觀止。
蘇木擔任刑警的時候不長,也就三年多,沒有跟過掃黃□□組。本來是有機會的,林淵替她拒絕了,她自警校畢業就一直待在刑偵一組,跟某人做同事。
由於沒有跟失足少女打過交道,蘇木的應付顯得有些生澀,對方見她衣飾華貴氣度不凡,以爲她是偷了家裏銀子跑出來胡亂揮霍的雛。
這種少年公子哥錢多人傻,還自命風流倜儻,最是好騙。於是,都跟鯊魚聞到血一樣,盯着不放。
“這特麼也太奔放了,有沒有人管管啊!”
蘇木一邊喫力地躲避着這些庸脂俗粉,一邊暗暗吐糟。
就算是家養小精靈,天下聞名的揚州瘦馬,那也都是小家碧玉,各個琴棋書畫頗具才藝,哪有這麼兇猛豪放的,見個男人就往上撲,更何況自己還不是男的。
其實,這不能怪蘇木。
是她問錯了人,一個茶樓的小二能有多大的見識,推薦的地方自然是他想象中最爲紙醉金迷的地方,典型的貧窮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就在蘇木左躲右避狼狽不堪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披頭散髮地從小樓側門衝了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個拿着棍子追趕的彪形大漢。
“閃開閃開!”
大漢邊喊邊追,小姑娘慌不擇路,橫衝直撞,一頭衝蘇木扎來。
蘇木本就躲避的頗爲喫力,就這樣兩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蘇木下盤穩沒事,小姑娘則跌了個四腳朝天,一時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來。
蘇木無言以對。
第一個反應,不會是小偷吧?下意識地摸了摸鼓鼓囊囊的錢袋,還好,沒丟。
回頭再看小姑娘躺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第二個反應就是,完了,遇上碰瓷的了。
拉還是不拉呢?這是個問題。
正當蘇木猶豫的時候,彪形大漢已經衝了上來,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姑娘,狠狠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接着就粗魯地拽着小姑娘的頭髮,看也不看蘇木,就往回拖。
看到這再看不明白,那蘇木就白在北鎮撫司混那麼久了。
想也沒想,蘇木上前攔住對方:“喂,等一下!她犯了什麼事,你們要這麼粗暴地對她?”
大漢低頭,白了蘇木一眼,不耐煩道:“關你屁事啊!滾開!”
蘇木:“……”
這裏是揚州不是京城,強龍鬥不過地頭蛇,自己現在是離家出走,可不是在京城橫着走的蘇大小姐……
腦子裏念頭倒是閃過很多,行動卻是靠直覺,蘇木伸出腳,力度恰到好處,再壯的大漢也一絆而倒。
“噗通”一聲,山一般的大漢倒了下去,大地與之抖三抖,連帶塵土飛揚,迷了蘇木朦朧的雙眼。
“我靠,怎麼這麼多灰!這街道都沒人打掃的嗎?”蘇木揚揚手,輕聲嘀咕道。
壯漢腦袋不好使,摔下去以後,過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自己被人陰了,對方還是個文文弱弱的小白臉。怒氣衝衝地爬起來,大漢一把伸向蘇木的領子,想要把人扔出去。
誰知對方跟個泥鰍似的順滑,一個側身旋踢,自己膝蓋一麻,居然身不由己地跪了下來,那姿勢好像在祈求小白臉的原諒,要多虔誠有多虔誠。
真是士可殺不可辱,雖然不知道小白臉什麼來路,可壯漢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爬起來,掄起拳頭就開打。
“喂喂喂!你至於嘛?問你話不答,只會打架是吧?”蘇木邊叫邊躲,看準時機踹上兩腳,就這樣拳來腿往過了兩招。
巷子里人多,看熱鬧的人也多,看風流小公子智鬥傻大棒槌的人更多。一時間給蘇木加油助威的聲音此起彼伏,好生熱鬧。
蘇木向來以快打快,圍觀羣衆還沒看過癮,單方面的痛毆就結束了。蘇木拍拍手,一把揪起壯漢的領子,笑嘻嘻地問道:“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鼻青臉腫的壯漢覺得甚是委屈,瞪着綠豆眼,巴巴道:“她是我家主人買來的小丫鬟,我要抓回去礙着你什麼事了啊?”
蘇木一聽,頓覺理虧,好像是沒自己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