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32 章 第三十二回
    說到定製酒瓶,可比醞酒容易多了,本朝全民愛酒,幾乎每二十座酒庫,就附有專供的瓶窖,有最簡單的白瓷瓶,陶瓶,也有造型講究,繪以筆墨的瓷瓶。

    墨淑筠把玩着手中的白釉小口細頸,圓腹刻風花雪月竹瓶問道:“然妹妹,這經瓶是不是比尋常要小些?”

    確實小了些,但並非偷工減料,“禮盒空間有限,只能往小些制,我想着巧夕人多外出,這樣做長做小,外出也好攜帶。”此時人們都愛挈酒出遊,踏青望高,怎能無酒相伴?且節日經瓶並不回收,做好看些打打廣告也是值得。

    本朝七夕過得頗爲隆重,自七月一日,街上道旁就開賣乞巧之物,城中還專門開市,謂之“乞巧市”。

    針線、脂粉、珍玩、巧果子、茜雞、磨碣樂等等心思巧物應有盡有,所謂“磨碣樂”,其實源自梵語,指的是佛教中一位六歲便出家的童佛,時人將其製成泥偶人、蠟像、金玩偶售賣,不過這金玩偶,只有進貢聖人才用得着。

    外頭再熱鬧,來客酒館的女同志們有心參與,卻無力實踐。

    都說秋老虎猛如虎,但七夕將至,日頭似乎變得沒那麼燙臉,滿城浸泡在一陣和煦的春風裏。

    皎然只覺節日的力量真強大,這都立秋了,入眼之處,比春日還盎然,這是姑娘家的“香日”和“巧夕”,也是兒郎少女脈脈相望,別人也不會指手畫腳的“星期。”

    所謂“星期”,同後世的“星期”大爲不同,苦命的牛郎織女一年一會,說的便是“佇靈匹於星期,眷神姿於月夕”中“星期”,一年一度,可不就新鮮嗎。

    市民忙於花銀子,皎然則忙於收銀子。

    七夕禮盒的牌子早半個月擺在酒館門口,屬意的姑娘,留意的郎君,打聽好幾回,終於在開賣日人手一個抱回家,就怕晚了沒得挑。

    這種時候,皎然也難免俗地來一句,“願有情人終成眷屬”,聽得挑了鵲橋纖雲禮盒的姑娘心虛,臉蛋紅撲撲的,拔腿而逃。

    皎然拋着手中的銀子,老氣橫秋了一把:“最美不過情意朦朧時啊。”

    “小娘子碧玉年華,怎生如此感慨?”一位正在挑禮盒的士人忍不住想拯救一下皎然的花顏老朽心。

    皎然笑嘻嘻打哈哈,不想去計算兩世加起來自己貴庚。這士人是店內熟客,壯志未酬,年近不惑仍是秀才,皎然一瞅,便大概知道他會看中哪一套。

    果不其然,士人選了印着精衛填海圖的酒餅,皎然笑得柔和,等他喫酒餅看到背面印着“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這句詩時,大概會小有驚喜。

    四套禮盒乍一看區別不大。

    兩枚經瓶,一枚桂酒,一枚菊飲,都是老少皆宜的甜口清酒。箋譜一致,封面做得相當喜慶,上首是一副兆喜圖,兩隻喜鵲對望,中間畫一枚古錢,這叫“喜在眼前”,下首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圖,算是應時應景,寓意極好。

    說來這喜鵲也不容易,身兼報喜之職全年無休,七夕還要抽空搭鵲橋,而正因牛郎織女從頭上踩過,一到秋天,喜鵲便都成了禿頭。

    經瓶、箋譜每個禮盒都一樣,區別在酒餅上,按原料分,有綠豆糕、桂花糕、豆沙糕、栗子糕四味,翡翠色、黃金色、淺緋色、淡黃色,觀之賞心悅目,餡內加有小酒,聞之沁人心鼻,嘗之口齒留香。

    模印按寓意分,又有情愛的、壯志的、思鄉的、懷友的、敬親的、童趣的,算是把心願喫到肚子裏,也求個好兆頭。

    從個把月前開始着手準備,姚姐和彩絮兒便勸皎然道,這樣花心思費功夫又辛苦,但皎然和墨淑筠樂在其中,卻也不覺累。

    因着在準備之初,就沒把市場掬於兒女情思上,所以來買禮盒的大有人在,不止有妙齡兒女,恩愛夫妻,還有買給長輩、朋友、兒孫的,買回家自過節的有,買來饋贈的也有。

    實則七夕節本就不只是兒女節日,讀書人亦稱之魁星節,曬書節,還能充當古時的兒童節,謂之“小兒節。”

    到了七夕這日,皎然和彩絮兒趕早上班,轉過小甜水巷街口,便看到宣尼經籍鋪的孔家讀書郎喫力地挪着一筐書,一本本攤開在門口曬日。

    知識分子曬書,富貴人家曬衣,也是曬富,說的就是陶芝芝這樣的有錢人家,但這日陶芝芝也沒空在家裏曬富,因爲她被皎然揪到酒館來當幫手了。

    “我可是你的小小財神爺,一開賣我就買了十盒呢,天底下哪有人差遣財神爺幹活的。”陶芝芝一走進酒館,就開始唸叨,見皎然壓根不搭理她,轉悠悠小老兒一般從雅間漫步到後院,像是隨口一提般,“你不是說石敬澤今日休沐嗎?怎不見他來幫忙?”

    正忙着清點酒罈子的皎然眉毛一跳,擡起頭看向頭頂正開桃花的陶芝芝。

    陶芝芝是個直腸子,見皎然笑得詭異,忙掩飾道:“這不是看酒館忙得不可開交嘛,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你連我都喊來了,怎生不叫他來?”說得真有點理直氣壯,但卻掩蓋不住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石敬澤待會便來,這會兒在家裏曬他的聖賢書呢。”皎然摸了摸下巴,“我給你再留一個禮盒吧。”

    陶芝芝納悶,“爲何?看我有錢,往死里宰啊。”

    “也不全是。”皎然用手戳戳陶芝芝的腰,向她眨眼,“你買,我幫你拿給石敬澤,別說我不夠朋友,你不知……”皎然手掌立成刀狀,湊到陶芝芝耳邊道,“石敬澤在學堂頗受歡迎,休沐時,時常有同窗帶姊妹來尋他玩,昨日還送花箋呢。”

    陶芝芝嘴裏塞了雞蛋般,“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還悄悄密密看過。”這下陶芝芝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寫的什麼?”

    “見君面,自難忘,相思愁,在心頭,此情比金堅,只願夢可園,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陶芝芝鼓起來的腮幫子又消了下去,她差就差在,不會寫這些有的沒的,“是誰啊?”陶芝芝問得有些難過。

    皎然跳開一步,笑眯眯道:“署名,陶芝芝是也。”

    陶芝芝徹底蔫了,沒想到連名字都一樣,差別可就明顯了,看到皎然對她吐舌頭後,才反應過來,這個小狐狸又在揶揄她呢。

    “皎然!你給我站住!……不理你,我要回去了!”

    皎然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送,可看這時辰石敬澤該要來了。”

    陶芝芝向來不當淑女,一陣怒吼,“臭皎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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