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44 章 第四十四回
    直到接完旨,領着酒館衆人站起來,皎然還有些恍惚,這叫什麼?好運來了擋也擋不住?這陣仗可真賺大了,還當着這麼多酒客的面,皎然覺得自己臉上的笑意都快收不住了。

    “賞宮燈還是頭回見,小皎然,這次你可是押對寶了。”花姑站在皎然旁邊道。

    可不是,皎然估摸着馬屁是拍到皇帝癢癢處了,加上這次特辦,所以纔會賞賜宮燈。

    “嗯,還要多虧花姑以身試酒,幫了我許多,若沒有花姑的花,沒有花姑的評點,獨木難支,恐怕也沒寶可壓。”皎然笑道。

    花姑被皎然的話撫得熨熨貼貼,哼笑一聲道:“這還差不多,有點良心,我就喜歡你這股機靈勁。”商人間講求利益,也講究人情,如果皎然只是唯利是圖之人,那兩人只會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買賣關係,而不是像如今這般,花姑心中自有一把看人的標尺。

    “姑娘,這對宮燈要放哪裏啊?”彩絮兒問道,帝王賞賜好是好,但怎麼安排又是個問題,特別是他們這種小廟,該如何供這種神仙。

    “自然是掛上去啦。”皎然指了指飛翹的屋檐,“一邊一個剛好。”

    陶芝芝表示贊同,彩絮兒卻不認同,“哪能啊?不該放到店裏供起來嗎?”

    皎然不以爲然,“傳旨的宮人都說了,讓我們掛起來來着。”供在店裏走過路過誰能看到啊,總是要昭告天下,壓榨皇帝的價值嘛。

    “說不定宮人是客氣話呢。”何婉兒道。

    皎然纔不管他客不客氣,燈不掛出來指引方向,哪有還點燈把它供起來的道理,“這宮燈對平民百姓珍貴,對皇上而言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掛起來吧。”

    花姑在一旁定錘:“聖人仁善,焉有以燈定罪之理,無妨無妨。”

    趁着宮燈掛上去之前,皎然趕忙又摸了幾把,這座燈就如天上纔會用的玩意兒,精緻華美,通體鎏金木架,上層是雕七彩祥雲的八角蓋臺,邊角金銀珠穗長垂至底臺,底層是倒扣的八角臺,雕着吉祥如意圖紋,中間繪着八仙過海圖,皇帝還親筆題了句“醒也風流,醉也風流。”

    整條果子巷,再找不到比這更招搖的燈了。

    燈一掛上去,圍過來瞻仰的人就更多了,酒館門前排起長長的隊伍,打酒嘗新的人絡繹不絕。

    因着中了狀元酒,來賀喜的人不少,墨淑筠第一個送來新鍋鏟,皎然轉手就送給了姚姐,讓她洗洗就能換新鍋鏟了,不少相熟的酒客也備了小禮,皎然收得怪不好意思,但道喜的心意肯定不能拒絕。

    讓皎然意外的是,薛能和凌昱也差人送來賀禮。

    薛能送的是新開的五九菊,皎然忍不住□□一縮,暗罵自己思想不正,忙喚人擺在雅間。

    凌昱送的是兩盆金桂,皎然想了想,應該是祝她“折桂”的意思,時人有“兩桂當庭”的說法,寓意吉祥富貴,便把兩大盆桂花擺在門口,上有宮燈下有桂,煞是悅目。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酒館有人獨幾小酌,有人圍桌而坐,玲瓏嗓音空靈婉轉,從紗幕後傳來,清風縹緲,燈影綽綽,聽得人愜意非常。

    那曲子正是玲瓏新學的,“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這詞早就有了,但曲調卻是新的,勾得人好奇心滿滿。既然有歌了,自然也有人想一探究竟,“這曲兒真好,卻不知能否跟玲瓏姑娘‘千里共嬋娟’啊。”

    玲瓏不屑理會這些登徒子之言,又有人笑道:“我出一貫錢,中秋佳節,願一睹玲瓏姑娘真容。”

    馬上便有人開始附和。

    櫃檯旁正在打酒的陶芝芝把酒勺子一放,卻被皎然拉住:“莫衝動。”

    皎然站在陶芝芝和石敬澤中間,充當兩人的楚河漢界,當然這條界也是石敬澤主動讓出來的。陶芝芝看皎然對她搖頭,又看了眼隔着一個皎然的石敬澤,在心上人面前,很快就收起本要伸出去的爪子:“可是玲瓏怎麼辦?”

    “衝冠一怒爲紅顏聽說過沒?”皎然嘿嘿一笑,“輪不到我們上場,自會有人爲玲瓏出頭的。”

    陶芝芝似懂非懂地點頭,瞧着雅間確實有一羣白衣士子站了出來。

    文人雅士之所以“文雅”,是因爲不愛跟銅臭和世俗搭上邊,要不然當年夜凌音是如何紅遍京城依然保留完整之軀的,往近了說,樓若眼高於頂,把姿態擺得那麼高,依然有多少人排隊上趕着想當入幕之賓,不正是因着擁護者衆多。

    說到底也是這些姑娘爭氣,有才有顏有歌喉,多少文人士子都以得佳人垂青爲豪。你沒點墨水,卻想糟蹋別人的月光,那些肚子裏有點墨水的士子文人可第一個不答應,人家還沒輪上呢,怎麼就到你們這些俗人了。

    皎然一邊賣酒一邊聽着雅間的動靜,在崇尚文墨的年代,肚子裏沒點貨還真容易被圍攻得啞口無言,總結下來就是。

    主樓:“呵,不就一賣唱的小女表子,裝什麼清高。”

    二樓:“俗不可耐。”

    三樓:“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四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污也”

    五樓:“頂樓上。”

    六樓:“頂!”

    中心思想就是:姑娘勇敢飛,我等永相隨。

    砸錢比不過,打嘴仗這羣士子還是信手捏來的。

    不過這嘴仗也打不了多久,因着來打狀元酒的人太多,纔到戌時,剛開壇的新酒就見底了,皎然對醞酒的週期有嚴格的計算和控制,該哪日開壇就哪日開,所以中秋日的份量賣完,就不再上新,到店外拽下酒望子。

    其實來客酒館已經算撐得夠晚的了,因着這日中秋又放榜,皎然多備了些新酒,才能賣到戌時,放眼過去,街上還掛着酒望子的酒肆寥寥無幾。

    夏秋最宜夜遊,市民人手一瓶小酒,盛裝出行,中秋夜有“走月亮”的習俗,有人去廟院湊熱鬧,有人去夜市晃悠,有人走街串巷,有人到處串門,有人在河邊樹下小酌納涼,各得其樂,不過這種節日,最少不了的就是拜月亮。

    皎然和石敬澤彩絮兒回到小甜水巷時,家人正在庭院祭月,八仙供桌上擺着雞魚瓜果餅糕各色供品,自家產的金玉露,還有皓哥兒唸書用的紙筆。

    “然姐姐,白師太說了,拿紙筆拜月娘,我以後唸書寫字都會好好的。”皓哥兒看到皎然回來,就開始嘰裏呱啦自動播報,“我還幫然姐姐拿了酒館的酒放上去呢,這樣以後酒館生意就會紅紅火火啦。”

    “皓哥兒最好了。”皎然捏了捏皓哥兒的小臉蛋,拿過他手中的玉兔燈自己玩了起來,這小花燈做得極精緻,玉兔用紙和竹子扎得有模有樣,底下有小鐵輪,放在地上還能拉着走。

    “這個燈真好看。”皎然衝着皓哥兒笑道,眼裏映着黃澄澄的玉兔燈,想不到前世玩過的花燈,居然和這個時代一般無二,這玩的還叫花燈嗎,玩的叫歷史,“皓哥兒知道玉兔怎麼來的嗎?”

    “當然知道了。”皓哥兒很不開心玉兔燈比他還重要,擠到皎然兩腿間,開始講起剛從白師太口中得知的熱乎乎的故事,他擡手指向天邊的圓月,突然又像被燙到一樣收回手,“然姐姐,不能用手指去指月亮哦,二孃說會被月娘割耳朵呢!”皓哥兒想到月宮裏可能會有兩筐不聽話的小孩耳朵,就害怕地抱緊皎然。

    皎然聽了哈哈大笑,她小時候也被這樣騙過呢。

    “皓哥兒快看。”皎然指着天空中冉冉升起的橘紅光火,“那叫孔明燈。”

    皓哥兒睜着好奇的大眼睛,順着皎然的手指,努力記住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的孔明燈。

    星空點點,此時此刻,盛京城裏不止皓哥兒一人在仰望燈火。

    燈火簇擁的京城裏,北貴西富,王公勳貴的華宅依次散佈,諸坊中散落着四座京城最大的府邸,凌空錯落,檐牙相望。這其中,最氣派的還要屬翹山邊的越國公府。

    越國公府依山而建,有湖有水有園林,當年嘉禾公主下降,也就是如今的嘉禾大長公主嫁到凌家時,先帝將半片翹山賜給國公府,如此一來,國公府的榮耀在皇城裏更是無人可及。

    嘉禾公主的榮寵自是無人能及的,可她的煩惱也是無人可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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