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45 章 第五十五回
    嘉禾公主坐在比天邊的月兒還亮的鏨百花紋銀鏡前,一頭烏髮隨意用玉梳夾在背後,身着流彩暗花如意金絲紋紗袍,以手支頤看着鏡中的人兒。自然不是在尋思中秋宴聽了一耳朵的誰誰誰得寵,誰誰誰又失寵的故事,新人笑舊人哭皇宮裏日日上演,公主娘娘早就見怪不怪。

    “哎呀!”

    嘉禾公主像發現什麼天大的哀事一般,驚呼一聲,身子往前傾,就差把自己砸到鏡子裏,挑開鬢角的青絲,急忙忙道,“快看看,快看看,我這是不是生了一根白髮哎。”

    立在一旁的青蘿被嘉禾公主嚇了一跳,趕忙上前仔仔細細瞧了瞧,恭恭敬敬道,“瞧着像是呢,公主娘娘。”

    見嘉禾緊緊皺眉,手指揉着太陽穴,青蘿又安慰道,“不細看是瞧不出來的,公主娘娘一頭青絲養得跟二十歲的姑娘似的,一根銀絲礙不着事,奴聽說,多的是那二十幾就生白髮的姑娘,還有那十幾歲就長的,公主娘娘無需掛懷。”

    青蘿跟着嘉禾身邊這麼多年,是人精中的靈精,但她的話倒也不是溜鬚拍馬。

    像嘉禾這年紀的婦人,不跟街上民婦相比,就說勳貴世家裏的貴人,不是一臉富態就是熬得嘴角倒掛,哪像她四十有五的人了,還能滿頭青絲油光水滑,臉上也找不到半點溝壑的。

    嘉禾太陽穴上的動作由揉變爲點,青蘿又道,“趕明兒喚宮裏的太醫開幾貼藥膳方子給娘娘調養,好補補心神,內裏通暢,自然便好了。”

    “可不是就耗心神嗎。”嘉禾肩膀一鬆懊惱道。

    從小陪着嘉禾的蘇嬤嬤自然知道她在愁什麼,走上前接過青蘿手中的美人捶,蹲在地上替嘉禾公主輕輕敲打了起來,“公主何須如此憂心,老話說得好,不是姻緣強不來,昱哥兒生得昂藏七尺身,器宇軒昂,將來婚事哪用愁的,縱使一時不開竅,可不比那些眠花宿柳的狂蜂浪蝶好,要老奴說,咱哥兒這樣的男兒可少見了。”

    “嬤嬤,我何時愁過阿昱的婚事啊。哎喲。”嘉禾命纖月拔草除根,索性眼不見爲淨起身走到南榻坐下,接過青蘿呈上來的燕窩盞,今晚府裏的中秋宴偏甜膩,這會正好清清口。

    “這個是什麼?”嘉禾指着燕草端來的點心問道。

    “說是大公子院裏送來的,叫……叫……”

    “叫冰皮月餅。”青蘿答道。

    “是呢,就叫冰皮月餅。”燕草忍不住笑道,“聽說六姑娘吃了也很喜歡,差人去買買不到,便跑去大公子院裏要,這還是大公子特意留給娘娘您的。”

    “哦?”嘉禾公主對這兄妹的相處方式司空見慣,但這月餅卻是稀奇,拿了一小塊聞了聞,有股淡淡的酒香,口感酥軟滑爽,彈牙而不粘牙,初嘗不覺得有多新奇,但是喫完卻忍不住又來一口,“甜而不膩,清而不淡,不錯。”

    燕草和青蘿相視一笑,都知道嘉禾公主是很滿意的意思,她們這公主,胃口早就被養叼了,尋常喫食都是看不上眼的,更別提能誇一句了。

    “公主娘娘,大公子差人來說,這冰皮月餅不易克化,讓您莫要貪嘴。”青蘿在一旁補充道。

    “公主,你看昱哥兒多關心您啊。”蘇嬤嬤也是個愛俏的老油條,一貫都替凌昱說話。

    “不關心他娘他要關心誰去,又尚未婚配。”嘉禾公主音調微揚,說完旋即嘆息一聲,想起蘇嬤嬤適才的話來了。

    她自然是不擔心凌昱的婚事,國公府大公子,下任越國公,這幾年求親的,試探的貴婦人都快把國公府的門檻踏破了,好在她託着個公主娘娘的身份,能推的應酬一概推掉。

    這些都不算事,嘉禾也不走過心,可不怕外憂就怕內患啊。

    凌昱都二十三了,按理說世家公子十四五歲身邊就會放個通房曉人事,可她兒子倒好,愣是片葉不沾身,也沒見房裏有個人。做娘自然不管兒子房裏事,嘉禾這些年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他是潔身自好。

    可日子走着走着,行了冠禮後,嘉禾坐不住了。清心寡慾是好,但也不用當和尚哪。

    其實這也不是嘉禾想多,她生在宮裏,宮裏只要是個女的,都是皇帝的女人,來一個去一個也沒見停過,這男人哪有不沾花惹草的。

    再說說這府裏,二房的昊哥兒是個風流的自不必說,顯哥兒喫聖賢書飽腹的,聞過墨香,也知道嚐嚐女人香,三房的旻哥兒還小不必提,就她兒子搞特殊。

    嘉禾那叫一個腦殼疼啊,都怕凌昱憋壞了,還是哪裏有問題。

    是以,凌昱弱冠之後,嘉禾公主就開始往凌昱院裏送人,做孃的一腔心血,凌昱倒也是來者不拒。

    只是嘉禾公主嘴角還沒翹起來,就聽說一個個美嬌娘都被他轉身送到別院山莊裏去。糟蹋,真糟蹋!

    嘉禾擱下手裏的銀勺子,扶額望着檐角那抹圓月,墨色蒼穹點綴着數不清的緩緩上升的孔明燈,嘉禾手指輕輕在紫檀雕梨花案几上輕敲,秀眉一擰,腦子裏突然灌入冷風一般,一陣陣的疼。

    她大房這根獨苗,莫不是……莫不是不愛紅粉愛菊花。

    那可真真造孽咯。

    “青蘿,讓你送去的人送到了嗎?”嘉禾扶着額頭問。

    “回公主,送到了。”青蘿也納悶呢,每回送去六如院的姑娘,一個比一個長得俏,只是不知爲何,都入不了凌昱的眼,也不知道是眼光太高呢,還是……青蘿搖搖腦袋,晃掉腦裏的猜想,這不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該逾越的問題。

    嘉禾喫着月餅,又看向燕草,燕草聞弦知雅意,趕緊道,“大公子回府了。”如此駕輕就熟,一看這工作就不是第一回做了。

    不過第二日,燕草還是來報,“公主,聽說又被送走了。”燕草越說越如鳥語,並非怕嘉禾發怒,而是不想傷了主子的心。

    但嘉禾早已練就鋼鐵心靈,“凌昱呢!去把他給我叫來!”

    燕草摸摸鼻頭,對這對母子捉迷藏似的相處方式哭笑不得,“回公主,大公子一早就出門了。”

    嘉禾重重拍下手裏的玉梳,但也無可奈何,兒子大了就跟長了翅膀似的,想見一面比見菩薩還難。

    皎然本也以爲見凌昱一面比登天還難,因着自打中秋節金桂到人沒到後,幾日都沒見過本尊,薛能隔日都自己來道賀了,感覺收禮收了個寂寞。

    中秋後便是秋闈放榜的日子,蘇子安中瞭解元,特給面子地在來客酒館擺了桌賀酒,來而不往非禮也,當初皎然可是請他吃了不少酒的。

    蘇子安如此給面子,皎然自然也要順杆爬,賺人家銀子,又成爲座上客,一桌人熱熱鬧鬧喝酒喫飯談天說地,便看見凌昱從門外進來,皎然微笑示意,早就想找機會多謝他送來賀禮,但眼下走不開,便讓彩絮兒領着凌昱在雅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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