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94 章 第九十四回
    皎然開口道:“諸位在莊子裏都有些年頭,今日請大家來此,也是想將前事做個了結,將莊子重新運作起來。”

    皎然說話輕輕柔柔的,烏青一聽就覺得不靠譜,不明白怎麼換了這樣一位看着就立不起來的小娘子來管事,去看旁邊那位公子,卻見他面無波瀾,絲毫不爲所動,顯見莊子裏的事務都要由這位姑娘拍板了。

    儘管心中不願,烏青還是不得不裝模作樣跟這些“貴人”應承,莊裏人不喜歡和說話愛打機鋒的人打交道,烏青是矮個兒裏拔將軍,才被莊戶們推出來做代表。

    烏青先將莊子裏的情況訴了一遍,年前收成不好,冬日裏也沒活做,一家的炭火幾家用,像這半個月來冰天雪地的,莊戶哪有那麼多炭火啊,只能幾戶幾戶湊在一起,男做一堆女做一屋,才能熱乎乎不至於凍死地捱過這兩個月。

    說這麼多,烏青也是怕新莊主一來,大刀闊斧就要將莊戶攆走,大傢伙派他出頭,便是把一莊子的日子都堆到他肩上,眼看就要過除夕,這擔子重得烏青都忍不住跪了下來,“當家的,咱們也沒什麼立身進步之計,莊民能幹的也就力氣活,只求有飯喫有衣穿有屋子擋風遮雨,這債咱們一時還不出來,但一年兩年三年,讓我們幹下去,總有一日能還清的,您行行好,千萬別趕我們走。”

    哎,其實皎然本就沒有要攆人的意思,但這話還得他們自己說出來,聽烏青這麼說,皎然從善如流,“那便都留下來,餘下的再做打算。”皎然伸手虛扶道,“鄉親快起來,何至於如此大禮。”

    烏青自是感動得磕了兩個頭再起來,然後配合皎然,將莊戶一位位請進來,問了許多細節。

    草棚下你一言我一語問答着,棚外的莊戶卻是熙熙攘攘聚在一起,因爲烏青家的也算和兩位新主子打過交道,以她爲首,衆人都在詢問她的意見。

    “沒想到這會兒來管事兒的居然是個小娘子,我看她斯斯文文的,應該不會在契書上做手腳吧?”

    旁邊一個婦人擺了擺手,“不好說,上回莊主不也是說得天花亂墜,還不是年年加收,契書也不乾不淨,知人知面不知心,還不知道這次會怎生立規矩呢。”

    另一個矮墩墩的漢子嘆氣道,“立規矩又能如何?離了這莊子,我們還能去哪,只要不太過分,給個三五年期限讓我們還清,受着便是。”酒匠的工錢再壓,都比外頭打雜的要多,在莊子裏還能捕魚養雞種田喫,再窮也不會餓死,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莊戶是萬不想離開這兒的。

    “我瞧着小娘子不是個難相與的。”烏青家的聽了一圈這纔開口,剛剛她就只看着兩人喫飯,都快把正事兒忘了,這樣的金童玉女,叫人就很難將他們與壞人聯繫起來,“你想想以前管事兒的,哪看得上我們莊裏的喫食,每回要麼提前點菜,要麼點完賬就走,這兩位可是把盤底都喫得乾乾淨淨,一看就是實在人。”

    方纔皎然沒猜錯,鄉下人哪能頓頓喫肉啊,今日的份量,烏青家的是按着團年宴的菜式整的,這家獻了臘肉,那家捕來一條魚,平日桌上有兩個菜已經算豐盛,一盤子肉還要分幾頓喫,這哪入得了貴人的眼兒啊。

    所以在這些莊戶心中,本就覺着自己是上不得檯面的人,而突然有兩個一看就是尊貴無比的客人,能不流露出半點鄙夷,和他們同用同吃實屬難能可貴。

    不過經一墊長一智,經過前頭的莊主,莊戶也提着一顆心,“等着吧,若是非要跟我們過不去。”一位壯實的漢子指了指旁邊的草屋,“鋤頭刀具早備着,不讓我們活着,那就誰也別想走出這莊子。”

    皎然可聽不到外面的七嘴八舌,但一番細說後,卻發現這些莊戶一個個一個能頂倆,前莊主不願在莊裏多加人,要收的米酒卻越來越多,可不把大家逼得一人做足了幾人的活計嗎。

    皎然提筆點墨,在節略上點勾了幾畫,“我想將一半田地騰出來改成酒場,醞更多酒以供應京城中的官酒庫。”

    皎然將粗略勾畫的地圖展開,分別將山腳下,池塘邊的田地圈出來,拿給烏青看。

    “莊裏的收成本就不好,若騰出一半建酒場,那莊戶要何時才能還清債啊。”除了在酒場做工,佃戶們平日便是靠在地裏種些作物拿去賣賺點銅板,況且這裏面九成都是莊主的田地,所以烏青顯然對皎然的“一刀切”不滿意。

    “比起還債,我們還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皎然指着地圖上那幾處問道,“這幾處的田地,是不是每年的收成都要稍遜於其它?”

    烏青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睜圓了眼睛一愣一愣道:“當家的怎麼知道的?”這是烏青第一次發自肺腑稱呼皎然爲“當家的”。

    皎然道,“方纔從那邊走來,其它地裏都只是薄薄一層冰,只有這幾處的冰層結得厚實,這幾處都是冷浸田,土質不肥,地裏溫度低,不易作物生長,與其用來白耕種,不如拿來當酒場,盈利能翻倍,還有保障。”

    沒想到一個閨閣女子懂這麼多,那什麼田什麼的烏青也沒聽懂,只先點了點頭,而後又面露難色,“可如此一來,只靠工錢,那債不知道要還到何年何月。”田裏的米糧要上繳,往後在酒場領的工錢既要養家,又要還債,烏青一時心中有些沉重。

    “剩下的田地用來種禾稻,足夠你們一年的喫食了,再勻些出來栽種作物,也是有餘的。”莊戶擔憂的,皎然第一條就考慮到了,“往後莊裏的田地便不收租了,既然是酒莊子,那就往酒莊去做,以後的賦稅,只在酒場扣。”

    烏青和站在一旁的莊戶張開了嘴,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說往後他們種的都能拿來自己吃了?再也不用過節才捨得喫白米飯了?

    嘴巴還沒有合上,又見皎然將木桌上的賬本合上,起身走了幾步,居然蹲在火爐邊將賬本投了進去,那白紙黑字先是被火星燙出幾個洞,接着融入火舌子裏,金紅金紅的,最後變成一堆黑乎乎的紙灰。

    “當家的,這……”烏青這下成鋸嘴的葫蘆了。

    “這債就當做賞給你們,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們只當和前莊主斷個乾乾淨淨,只與我們是一邊的。”皎然道。

    聽到這話,莊戶們無不歡呼雀躍,有的婦人跑過來跪下,就差抱着皎然的大腿喊菩薩。

    “雖說債務沒了,但我們是開酒莊子做生意的,不求莊子成爲聚寶盆,但利字當頭掛,只有酒賣得好了,你們也纔有好日子。”皎然道,“莊子已經停轉一段時日,過了今日,莊子便要運轉起來,耽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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