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111 章 第一一一回
    行人提燈多用來照路,昏暗朦朧中,更顯這黑壓壓的一片氣勢逼人、齊整肅穆。

    駐足圍觀的市民越來越多,皎然也逐漸看清,這大概是一支凱旋軍隊,不過既然是凌昱帶她來的,自然要問個究竟,皎然手拉小馬凳,屁股貼着凳面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到凌昱旁邊,“這就是你要帶我看的熱鬧?這些人都是誰呀?”

    凌昱將嘴裏的餺飥吞下後纔開口道:“那位是從西北趕回來參加元日朝會的秦將軍秦雙。”

    皎然“哦”了一聲,轉頭往街上望去,一隊開路的提燈小兵後,領頭的是一位騎着至純黑馬的壯年男子,遠遠看去,渾身上下都快和黑夜融爲一體了,身着黑戰袍,腳踏黑皮靴,人馬夜差點混爲一體,但依舊挺拔威武,應當就是凌昱口中的秦將軍秦雙。

    恍惚思索間那馬已走進,街旁有人認得,嘴裏疑惑地喊着一聲“秦將軍?”秦雙黑黝黝一張臉一笑,那牙齒成了渾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其他人見狀,也知這就是秦雙,此起彼伏地喚着“秦將軍”,這一聲聲的響亮又悠長,打破了嚴寒冬夜裏的疏離和蕭瑟。

    後日便是元日朝會,每年元旦,也就是正月初一,四方諸侯、萬千羣臣、諸國使者皆要入朝拜賀,萬戟森森中,文武百官依階稱賀,再在鼓樂歌聲裏舉酒同慶,想來這隊伍,便是西北鎮守軍代表隊。

    “誒誒,他朝這邊點了個頭誒!”看到秦將軍朝這邊看來,皎然彷彿也被街上的市民感染到了,激動又八卦地看向凌昱,只見凌昱也正和秦雙頷首示意,兩人如此隔空交流,皎然忙轉了話頭問,“你們認識呀?”

    秦雙的馬嘚嘚悠悠步上龍津橋,後方除了隨行的兵將,便是運着大箱小箱的車隊,押的應該是西北敬獻的珍稀奇寶,或是各類土特產,這些對皎然已經毫無吸引力,她對剛認識的這位秦將軍反而比較有興趣。

    凌昱點頭,“當年我和茂挺去西北參軍打仗,在他營帳下生活過一段時日。”茂挺是薛能的字。

    “你還打過仗啊?”皎然張開了嘴巴,薛能上過戰場她是知曉的,別人“薛小將軍薛小將軍”地喊,就是因爲薛能的父親也是薛將軍,便有了薛大將軍和薛小將軍,凌昱卻是聞所未聞。

    凌昱很想伸手把皎然的嘴巴合上,但衆目睽睽之下,還是忍住沒出手,沒有管皎然的驚訝,一臉無所謂地道:“師傅言紙上談兵窒礙難行,便將我和茂挺丟到西北去操練了幾年,那時秦雙是父親的副將。”後來老國公戰死沙場,秦雙便頂替了老國公的位置。

    皎然看出凌昱不欲多說,心裏暗自算了下凌昱那時的年紀,正好是老國公戰死沙場那年,看來是提及傷心事了,皎然知道凌昱對他父親有外室一事不滿歸不滿,但上陣父子兵,又是血濃於水割不斷的血脈,再者家事國事遠遠不同,生離死別面前什麼都要先放一放,也就不好意思再多問。

    見凌昱陶碗已空開始結賬,皎然麻溜地咕嚕咕嚕把剩下的餺飥都送到肚裏,忙拍屁股起身跟着凌昱往外走。

    皎然本以爲該回四季園了,凌昱卻帶着她走向反方向,“哎,我們要去哪裏啊,彩絮兒該等急了。”

    “不是說帶你去看熱鬧嗎?”凌昱回首道。

    原來剛剛不算啊,皎然咧嘴一笑,馬上就把彩絮兒忘到九霄雲外了。

    日子一近正月,街上最忙的就要數江湖藝人,凌昱領着皎然走進朱雀門邊的新瓦子,新瓦子有不下五座勾欄,處處插着掛着綵球彩旗,江湖藝人已經把熱鬧鬧翻了天。

    勾欄裏除了平時唱戲表演的戲臺子,還劃出專門的圈子給這些賣藝的。瓦子裏還有占卜的,賣藥的,剃剪的。

    金剛棚中,跳丸藝人手、臂、肩、腿、足、臀兼用,皎然完全數不清他手裏有多少銀丸,只見眼前銀光閃閃,宛如流星噴射,起初是一人拋接,拋着拋着,已是三四人對接,銀光如刀劍,滿臺飛舞。

    “好好好!”皎然跟着圍觀市民拍掌喝彩,小臺前有低矮欄杆,小廝扯着個小麻袋繞場走,皎然和凌昱來得晚沒有座位,只能站在後排,皎然眼疾手快地也掏出銀子往袋子裏投。

    小販胸前掛着小擔子沿圈吆喝,皎然肚子圓滾滾的,並無食慾,只顧着走在凌昱前頭,這一個那一個地站一會看一下。

    蓮花棚邊角處鋪着兩張草蓆,一側樂隊席地而坐起樂,兩位着紅褲紅裙,腰束綠帶的赤腳女藝人便應聲起範,“撲騰撲騰”原地起跳,兩手撐地在草蓆上來了好幾個翻跟斗。皎然偏頭一看,凌昱果然站在她旁邊,忍不住問,“你應該也會翻跟斗吧?人家是原地起跳,你也是原地起飛,是吧?”萬變不離其宗嘛不是,其實皎然純屬好奇,一樣的兩隻腳兩隻手,她也可以翻跟斗的,但怎麼就需要借勢,沒辦法像他們一樣騰空起跳呢?

    凌昱笑而不答。

    皎然也沒準備等他的答案,她忙着廣撒功德呢,結果往腰間一摸,銀子早投光光了,“公子,給我些銀子。”皎然捧着兩隻手送到凌昱跟前。

    結果凌昱衝他搖了搖頭,“沒帶銀子。”

    怎麼可能?兩碗餺飥還是他還的銀子呢,皎然故作陰鬱地看他,兩個白花花的掌心在他眼前抖了抖,凌昱這才勉爲其難地從腰間摘下一個寶藍繡雲紋織金錦囊,“賒給你。”

    “小氣。”皎然嗔了他一眼,不過一轉頭,便又笑得燦爛如花了,反正凌昱的銀子她也不準備還,看完女藝人翻跟斗,皎然特地饒了一大圈,把凌昱沉甸甸的銀袋子花得扁扁的只剩兩片布,這才舒舒服服的回家。

    次日便是除夕,四季園只開了早上,以供市民來打酒,並不做酒食,大家都是有家之人,午後皎然和彩絮兒回小甜水巷,姚姐要回鄉里,小博士也要回沐春園去,所以除夕一早大家是格外清閒。

    姚姐難得空閒,掌勺給大家做了豐豐盛盛這年最後一頓飯,用完午膳,午時還未過,皎然引着大朋友小博士到四季園裏排排站,一個個發了沉甸甸的荷包,用的都是特意買的紅布錦囊,皎然心想這大概也能算“紅包”了,又從竹風榭搬出書案,遣人去隔壁跟墨淑筠借了筆墨紙硯,在花園畫起四季園的“全家福”來。

    提筆之人自然只有皎然能勝任,十餘人位置固定,方便她構圖,皎然點一個定格一個,小博士沒有過這樣的經歷,皎然一點,立刻就不動了,“到你了!彩絮兒。”皎然提醒道,彩絮兒立時不同姚姐交談,收回手腳,含蓄地笑了起來,皎然想了想,下筆時還是給彩絮兒畫了個大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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