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151 章 第一五一回
    憶及這幾日種種,皎然只覺得恍然若夢,不過銀子到手了,還不知失火兩坊是何光景,閒暇之下,皎然領着飛月和陶芝芝穿城往城東而去。

    靖恭坊和德道坊在內城的舊曹門外,舊曹門大街直通皇城邊的東華門大街,梁河從兩坊間穿過,這一片在京城東邊兒,華宅酒樓商鋪林立,靖恭坊和德道坊接着內城,又不在內城,位置絕佳,住的泰半是小富之戶,還有在城內當差的工匠夥計之流,漸漸就有這幅繁而不亂之景。

    不過一場大火捲過,再繁鬧的地方也碎成墟。腳伕來來往往在運建材,四處皆是土木工人,越往重災區走,黑灰之色愈濃,那些官私倉宅因着是磚木結構,所以光景還好,只需重新搭梁打窗,那些住蘆草竹板屋的就苦了,燒得只剩殘木瓦骸。

    皎然一行人剛邁進靖恭坊的牌坊,就聽得不遠處有喧鬧聲傳來。

    “賠錢!賠錢!”

    “快給老子滾出來!”

    循着聲源走近,只見黑壓壓一羣人圍在一座破落如殘廟的宅子前,嚷嚷着“賠錢”,裏頭鬧哄哄的,還有人顯然是氣急了,祖宗十八代地開始問候爹孃。

    皎然本是要往回走的,她對這種欠債還錢的戲碼沒什麼興趣,幫不了討債人的忙,對欠債的人也提不起丁點同情心。

    只是陶芝芝是愛熱鬧的,轉眼的功夫,已經探聽了一圈口風回來,興沖沖地道:“那宅子是先承恩伯丁家的宅子。”

    難怪瞧着如此像模像樣的,雖然因過了火門不像門,牆不似牆,像極了破廟,但原先的豪宅氣概仍能看出一二。

    “但承恩伯那也是幾朝前的風光了,子孫不立,無法襲爵,現在這宅子裏住的是不知第幾世孫,名喚丁履,成日逛花柳巷,喝酒賭博,鬥雞走狗,活生生敗光了家底。前日的火正是從這宅子升起的,但丁家破敗,宅中連下人都沒幾個,等發現時早已止不住,害得旁邊兩個坊的屋子都遭了殃。”陶芝芝生得兩片薄薄的嘴脣,嗶啵嗶啵一張一合就把前因後果全倒完了。

    此時的屋子多用木材建造,所以一走水,便來勢洶洶,擋也沒法擋。皎然聽得陶芝芝一說,更加對宅子的主人沒好感了,她向來瞧不起這類男人,有手有腳,偏生只會用那第三隻腳,最後老天長眼了,全都叫他殘廢了。

    不過皎然還有一事不解,尋常走水鮮有會這樣討債的,皎然不愛看熱鬧,但到底還未定性,聽八卦的心撲通撲通的,所以皎然對陶芝芝使了個眼色,陶芝芝就湊上前來。

    片刻後,陶芝芝便打探回來了,原來是這丁履人緣太差,愛賒債耍威風,平日裏仗勢欺人,還耍着他祖宗前輩子的威風,所以纔有這一幕,舊債主新債主全都聚到一起,舊債主來討債,新債主多是近鄰趁機來出口惡氣的。

    於皎然而言,無論這羣人有沒有討到債,或是丁履能否還債,都與她無關,但對於一夜暴富不差錢,且被凌昱掰回正軌正在鉚勁的皎然來說,此地處處是機會。

    皎然收回了想掉頭的心,繞過人羣拐了個彎,領着陶芝芝和飛月往後門走去,只是後門外上了鎖,顯然是街坊債主爲了防止丁履從後門逃走特意從外頭栓上的。

    飛月拿出小刀,也不知怎麼弄的,輕巧兩下,皎然還沒看清,就將那鎖撬開了,然後往後退了兩步,腳尖輕點牆面助力,便落入院內。

    後門由內打開,皎然和陶芝芝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阿然,你要看什麼啊?”陶芝芝不知道皎然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只壓着聲音跟她說話。

    皎然朝陶芝芝比了個手勢,陶芝芝就乖乖地跟在她身後,來到了宅子的花園裏。花園裏有一池小塘,草木帶溼氣,所以境況要比前院好不少,只是三月裏剛冒出綠油油嫩芽的樹木,這會兒全變得光禿禿,有些枝幹顯然也快被烤乾了,一夜回到冬日裏。

    花園有一座兩層高的小樓閣,大火掏光了裏面的書卷,只剩一個空殼,皎然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樓,這下居高臨下,便可觀宅子全貌。

    比皎然想象的還滿意,丁宅有四季園的兩倍大,三進三跨,加一個大花園,四季園統共就四個院子,而這裏大大小小加起來得有九個。

    看了不過片刻,皎然當下就定了決心必定要入手。看到了這裏,陶芝芝和飛月也明白皎然是要作甚麼打算了,“阿然,你要買下這裏?”

    皎然笑着點點頭,腦海裏已經將此地夷平,檐角展翅,樓閣花樹拔地而起。

    “那可真是快呀,銀子還沒捂熱乎呢,就要使出去了。”陶芝芝替皎然心疼了一下。

    從樓閣下來,一行三人走走停停逛遍了別人的家如入無人之境,還真別說,這丁履可夠敗家的,一路走下來,連一個下人的影兒都沒見着,可見再多的家底都不敵一個揮霍無能的子孫啊。

    皎然心想,破落成這樣,還能被相信因果報應的世人街坊落井下石,丁履的品行確實堪憂。

    皎然三人是在正院書房找到丁履的,出乎皎然的意料,丁履比猜測的年青不少,三四十歲的模樣,一身華服洗得有點白,眯縫眼,懸膽鼻,眼下腫脹,不知是哭的還是醉的,書房裏早就沒書了,屋樑成灰,四處黑漆漆的被烤焦了一樣,丁履就頹喪地坐在門邊的石階上,手邊還放着一個小酒罈子。

    皎然以手掩嘴,在陶芝芝耳邊說了幾句話,陶芝芝立即點頭往回走,皎然這才帶着飛月往書房走去。

    在皎然向丁履走去的時候,丁履也看到了向他走來的兩位女子,起初他還以爲是早就擡着嫁妝回孃家的妻子,定睛一看,才發覺不是,那個老虔婆哪有這樣窈窕的身姿,這樣文雅的舉止。

    如果是以往的丁履,定會撲上去一摟美人香的,在勾欄青丨樓裏,哪個姐兒不是任他摸個夠的,但正因來人舉手投足過於文雅,隱隱間透露着一股睥睨人的高貴,丁履不得不怕錯打玉瓶,也怕傷及老鼠。

    “你們是誰啊,是不是天上的仙姑,來讓爺疼來了。”丁履朝皎然招招手,聲音聽上去有些醉醺醺的迷濛。

    破敗如斯還不忘在嘴上輕薄於人,皎然在心中冷笑,一點都不願搭理這種話,甚至連一口唾沫都不想施捨,只掃過去一個不屑一顧的眼神。

    皎然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何時起,到底耳濡目染學到了凌昱待人的精髓。

    “嘴巴放乾淨點!”倒是飛月,時刻不忘保護皎然這個主子。

    丁履嘴裏含糊不清地像在說什麼酒言酒語。

    但鬼才會信這是一個醉人呢。皎然就是做這行當的,焉能不知這酒有多醉人,此時的酒多半更像後世的酒味飲料,這一小壇,便是皓哥兒也喝不醉,且丁履這光景上街估計人人喊打,哪敢又哪有錢去打酒,這小酒罈子裏,還不知是酒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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