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語捏了捏拳頭,心想,還好自己穿的外套夾棉比較厚。
司機師傅的開車技術實在了得。
麪包車在大山裏七繞八繞,一行人覺得就像坐過山車一樣。每當車開到懸崖邊上,狹窄的轉彎口時,衆人都不禁要倒吸一口冷氣。
下水輕舟弦脫箭,盤山細路線穿針。
兩旁葉已泛黃的的核桃樹飛快的後退,旋轉。不時傳來“咚”的一聲,是秋天熟了的核桃砸到了車頂。
“誰有塑料袋……”
肖凱風臉色發青地捂着嘴,被這盤山路折磨得夠嗆。
“我有我有。”張希立刻從登山包裏抽出了塑料袋。
莫不語也感覺胃一陣翻騰。
果然,沒有絕對不暈車的人;不暈車,只是車不夠暈。
這是一個荒謬的村子。
在剛踏上這片村子的土地時,莫不語便這樣想了。至於爲什麼呢,她說不出來。
或許是因爲這片大霧?
北方明明這麼幹燥,爲什麼在下午還會有霧氣呢?
莫不語從麪包車的後備箱裏拎起了自己的登山袋。
“大佬需要幫忙嗎?”背後傳來了張希的聲音。
怎麼突然間就被升級爲“大佬”了,莫不語汗顏。
“不用,謝謝。”
張希打量了一會兒,看到莫不語確實不需要幫忙後笑着說:“你比我想象得要有勁兒多了。”
“反倒是盛柔,長這麼高但卻沒什麼力氣。要是太沉拿不動的話我幫你拿。”旁邊地肖凱風半開玩笑半關切地說。
張希不滿地拍了一下他的頭:“你自己也沒什麼力氣,管好你自己。”
巫盛柔在後面沒說話。
莫不語歪頭看向了她的方向並敏銳地察覺到,她提那行李箱的時候小臂肌肉好像在顫抖。
這個女人帶行李也帶得太多了吧,明明整個行程才四五天。
“我跟你換。給,你拿我的。”莫不語說。
巫盛柔聽到這主動的聲音後愣了一下,盯着莫不語看了足足有兩秒。
“拿得動嗎?”巫盛柔好像並不太相信。
莫不語二話不說便將那行李箱擡起,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
旁邊的張希和肖凱風看得目瞪口呆。
“……”
“這是怪力嗎?”肖凱風一臉猙獰。
“肖公子你白是一個大男人。”張希斜着眼。
一直在後面的姜九楓推了一下眼鏡:“如果我沒記錯,莫不語同學經常鍛鍊。我在操場上經常偶遇。”
“什麼!”肖凱風更不可思議地看了看這個瘦小的女生。
巫盛柔拿起了莫不語的登山袋,臉上泛起一抹紅色。
一行人沉默着走在這全是碎石和揚土的小路上。
就好像離村民的住處越近,這詭異的七分就越濃厚一般。大家都注意到這不尋常的迷霧了。
揹包裏,手機的時鐘悄然走到了下午三點。
“話說我們住在哪裏?”張希先打破了這沉默,問。
“當然是田和家了。”肖凱風頓了一下,說。
“直接住他們家裏?”
“嗯,畢竟委託人害怕。”但這聲音真是怎麼聽怎麼虛。
張希便迸發出了槓鈴般的笑聲:“肖公子啊,我怎麼覺得你更害怕呢。”
“誰、誰害怕了!”
“你要是害怕,我們陪委託人,你去其他地方提供場外支持。”
“呸!傻大個兒你少污衊我。”
後面的姜九楓咳嗽了兩聲,說:“你們倆真是成功地活躍了氣氛。”
大約再走了十分鐘,一行人來到了一塊較爲平坦開闊的磨場。兩旁堆積着大塊灰色的磨石,即使這大霧都擋不住那厚重粗糙的質感。
“委託人還沒來,我們現在這兒休息一下吧。”肖凱風將手裏的行李扔到一旁的乾草垛上。
“喂,別亂壓。”張希說。
“就是乾草而已,給牲口當飼料用的吧。”肖凱風聳聳肩。
姜九楓點點頭,也將揹包暫時放到了草垛上歇息。
“委託人什麼時候來?”
“剛下飛機的時候打過電話了,說三點過來接我們。”
“在哪兒接?這裏?”
“對。”肖凱風看了看手機地圖,點點頭。
“可是現在已經快三點半了。”
“嗯……可能農村人沒什麼時間觀念。”
“你這算地域歧視了。”張希翻了個白眼。
陰天加上大霧,磨場上空氣在漸漸變冷,天也在慢慢變暗。但剛到老秦村的他們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貿然自己動身去找。萬一一不小心跌下這懸崖,該怎麼辦?
本來就有輕度近視的莫不語此時覺得像是在夢裏一般。
旁邊的張希見此場景,吹了個八卦的口哨。
“盛柔,你冷不冷?”張希看着巫盛柔苗條的身板,問。
“不冷,我比較抗凍,你呢?”
“我也還行。我們大冬天下雪都要穿短袖跑一萬米呢。”張希拍拍胸脯。
“上海什麼時候下過雪了。”巫盛柔笑笑。
“我本科在北京讀的。”
隨着兩人的交談聲,站在懸崖上的莫不語望着遠方。這個磨場,三面緊靠懸崖。
這個村子在山頂的一片較爲平坦的地區。
俯視四周,幾乎每個山腰都有一個個高大的窯洞。每層窯洞的前面,都用削山和打窯的土墊成了一片平地,上面鋪着幹辣椒和黃花菜。不時傳來了牛羊的悶叫。
那些窯洞隨着山崖的形勢挖成排,半掩的大門中透出點點燈光。但隨着天色變暗,視野逐漸模糊,就像深淵裏的無數眼睛。
荒謬,她對這個村子的感受依舊沒變。
“莫不語,你冷嗎?”
一句話把她的思緒又打了回來。是巫盛柔的聲音。
莫不語搖搖頭。
“冷的話,我用我的身體來溫暖你哦。”
莫不語只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都不想理這句話。
然而下一秒,一個溫熱的觸感就靠了上來。
巫盛柔直接環抱住了自己。
好軟,莫不語想,好像比看起來還要大。
如果是一個男人的話,應該已經高興瘋了吧,但自己纔沒有那種興趣。
“放開我。”莫不語掙扎了一下。
“這樣抱着不舒服嗎~”
“但我不冷。”
“那就抱着吧,反正又不是不舒服。”
莫不語不想再說一句話了,便任由巫盛柔這樣抱着自己。
原來被人抱着的感覺是這樣的,莫不語想,就像在陽光下午睡蓋着的被子。她恍惚回到了自己很小的時候,被媽媽抱着的感覺。
“我也覺得很舒服。”巫盛柔突然湊到她的耳邊,說了一句。
燥熱的氣流穿過了耳根,莫不語的臉不自覺地燙了起來。
旁邊的張希看看抱在一起的莫不語和巫盛柔,又看看靠在一塊坐的肖凱風和姜九楓,笑得像個傻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暗。
莫不語瞥了一眼手錶,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怎麼還不來啊?肖公子,你再打個電話啊!”張希哈氣跺腳,十分急躁。
“我打了啊,可是一直打不通。”
“那你有地址嗎?”
“有倒是有,但應該還挺遠的,我怕咱們迷路了。”
“而且萬一他們已經過來了,我們就完美錯開了。”姜九楓補充道。
張希知道這話有道理,但還是嘟囔道:“可是萬一……”
肖凱風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嘴巴微微張開,但沒有說話。
姜九楓看了看天,想了想,說:“主要是我們不知道還有多遠的路程。如果走着走着天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很容易失足掉下去。”
“大佬,你怎麼看?”
莫不語看看他們,說:“我們等到五點。如果五點還沒有人來,我們就自行動身。現在這個季節,應該到六點多天才會完全黑。”
其它人信服地點了點頭。
“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哥哥有點事,就讓我來接你們了。”
終於,來人了。
來者是一個高大黝黑的年輕男子,普通話帶着淺淺的平涼口音。
肖凱風立刻從草垛上彈了起來,和他打起招呼:“哎,那也應該提前說一聲啊。不然我們都以爲你不來了。”
“哎哎,實在對不起了……那,趕緊走吧。路有點遠,撐不住了告訴我。”
“有多遠?”
“走半個小時吧。”
肖凱風笑道:“我還以爲有多遠,沒問題的。”
衆人便拿起行李動身。
一路上皆是坑坑窪窪的泥土路,緩緩上坡,拿着沉重行李的一行人開始微微喘氣。
“請問您是?”路上,肖凱風問。
“我叫田碩,田和弟弟。這段時間我和他一家住一塊,不然大家心裏都害怕得很,照應點。”
“所以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哥纔沒來呢?”張希問。
聽到這個問話,田碩猶豫了一下,說:“他這下午都不見了。”
莫不語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張希不太確定地問:“什麼?”
“他,下午不知道哪裏去了。我想打電話問他接到你們沒,但打不通,我就過來看看。結果,果然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