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莫不語異聞錄 >第16章 祝教授(1)
    “爲什麼啊?學妹究竟是怎麼想到的?”

    在蘭州機場候機時,閒來無事的肖凱風帶領社員們開始覆盤這個委託。

    “推出來的。”莫不語的回答非常簡短。

    “怎麼推出來的?”

    “……你們自己思考一下白婷給田軍校的信。白婷是喜歡田軍校的,希望和已經有家室的田軍校發生祕密的關係當地下情人。但明顯田軍校不同意,白婷纔會給他那麼瘋狂地寫信給他。”

    “那9月8號,田軍校真的去小河邊了?”

    “應該確實去小河邊了,但僅僅抱着想要說清楚的想法。然後蘭女士趕了過來,發現自己的女兒和一個有婦之夫搞在一起勃然大怒,不由分說便和白婷吵了起來。”莫不語推測道。

    “啊,這樣嗎……”肖凱風感覺自己的心梗塞了一下。

    姜九楓連連嘆氣:“衝動真的是魔鬼,她可能只是氣上頭了就隨手推了一下,結果把不會游泳的女兒推下了河。”

    這真是一個殘忍的案件,明明誰都沒有錯,莫不語感到心越來越重。

    “至於信爲什麼會在鏡子後面,應該是鬼爲了隱藏線索封印在那裏的。”莫不語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了。

    “所以鏡子上纔會有紅油漆。”張希恍然大悟。

    肖凱風雖然也爲老秦村這樁委託感到不平與悲傷,但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

    “不管怎麼說,我們及時驅散了那黃鬼,田和媳婦也平安活了下來。……唉,雖然田家幾乎都死光了,但,但生活總能過得下去吧。”

    姜九楓點了點頭:“確實,我們也只能解決委託,至於委託之後的事情,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

    莫不語突然有些喜歡上這個社團了。她有些慶幸,那天經過這個社團的時候,肖凱風一直拽着自己不放。

    一直沉默不語的巫盛柔聽着衆人的對話,輕輕笑了起來:“這就是人性嗎。只會想把自己的罪過推到外界,假裝自己是可憐的受害者。在極度愧疚的情況下,人果然是很樂意欺騙自己的。難怪黃鬼會這麼猖狂。”

    我們會爲了遺忘自己的罪過而欺騙自己嗎?這句話好像一把刀子紮在了莫不語的心上。如果自己記不清了……是因爲選擇性的遺忘嗎?

    遺忘了,就沒有發生過嗎?她的腦海內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的碎片,讓她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大佬也太強了吧,誰想得到。而且竟然在案件細節都沒出來就知道了那句關鍵的話,不可思議。”這時,張希十分歎服地說。

    莫不語的思緒被拉回了這個鬧哄哄又溫馨的現實。

    “這就是直覺嗎。”姜九楓淡淡地說。

    “或許是吧。”莫不語說。

    這時,肖凱風、張希和姜九楓突然沉默了。

    “怎麼了?”旁邊的巫盛柔也不明所以。

    “好像我們陰陽社的指導老師。那種憑直覺加上一點點推理,便能還原整個事件樣貌的感覺。”肖凱風說。

    “指導老師?”這社團還有指導老師?不怕被學生舉報迷信鬼神嗎?莫不語哭笑不得。

    “你別不信,還是研究文物修復的大名鼎鼎的祝老師呢!”

    “那不是我們系的嗎?”莫不語莫名其妙。那這迷糊社長當時見到自己的時候,怎麼會不知道學校裏還有考古系呢?

    “啊?原來文物修復算考古系啊,這我倒沒問過,我以爲是建築系的。”肖凱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祝老師?是祝福的祝嗎?”巫盛柔聽到這名字後,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十分急切地問。

    “是啊,她的名字叫祝清漪,剛三十歲出頭就評上了教授,據說科研可厲害了。”

    祝清漪,這個名字很好聽,莫不語想。

    巫盛柔的眉毛動了一下,笑道:“應該是個挺沉穩嚴肅的美女教授吧。”

    莫不語睜大了眼睛。

    “平常確實是這樣子的,不過……”

    “不過內心狂野而悶騷。”巫盛柔投來狡黠的一笑。

    肖凱風愣了一下,說:“確實——哎,你怎麼知道的?”

    張希和姜九楓也奇怪地注視着巫盛柔。

    “我猜的——逗你們的,”巫盛柔笑着說,“祝教授在學術界非常有名,我的畢業設計還要引用很多她的論文呢。”

    衆人鬆了一口氣。

    祝老師——祝教授?莫不語回想着這學期剛見到她的時候。那是世界文物史的課。釦子扣到脖子的淺藍色的襯衫配着黑色的西裝褲,看上去十分正經嚴肅,講課時所用的句子永遠是平淡而完美的。即使她長得再好看班裏,男生再心動,大家也很怕她。

    內心狂野而悶騷?看起來完全不沾邊啊,她有些好笑地想。

    “請搭乘9C8796航班的旅客在59、60檢票口登機。”

    “走吧!”肖凱風活力滿滿地拿起行李,白皙的臉龐泛起一絲笑容。

    祝教授嗎……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信鬼神的人,如果自己記得沒錯,她應該還是模範黨員。在返回學校的公交車上,莫不語靠着車窗,有些奇怪地想。

    雖然這次的委託證明鬼確實是存在的,但一個大學教授相信鬼這事兒還是有些古怪。

    突然,莫不語開始頭疼。不是外傷的那種疼,就是單純的,像是用力思考後的腦仁疼。

    腦內好像有一些碎片在慢慢拼起。

    頭髮花白的父親無力地斜癱在躺椅上,嘴角不斷吐出青色的白沫。沒錯,是青色的。大學化學能考滿分的莫不語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毒可以讓人吐出青色的泡沫。伴隨着四肢的抽搐,父親的腹部塌陷下去一大塊,整個人逐漸扁平化,像是內臟消失了一般。

    然後,在靈魂消散前,他只說了簡短的一句話。別說一句話了,一個字都讓他備受折磨痛苦得臉都扭曲了。

    去考……古……系,住……

    住什麼?莫不語顫抖着跪在旁邊問。

    但紙片化的父親已經如干屍一般冰冷,一動不動。

    每想到那個場景,莫不語就感覺刺骨的寒冷由內而外地迸發,身體也隨之顫抖。

    爲什麼一想到祝教授,自己突然就又想起來了父親死去的情景呢?莫不語臉色越來越蒼白。住?因爲沒有下文,這個字沒頭沒腦的。

    難道是“祝”嗎?莫不語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你怎麼了?”坐在旁邊的巫盛柔問。

    莫不語搖了搖頭。

    巫盛柔笑道:“真是惜字如金,連個‘沒事’都不說。”

    莫不語繼續看了她一眼,依舊沒說話。

    巫盛柔將手扣在莫不語的手上輕掃了一下,車窗外滿樹桂花被吹得天地間都是。

    “那我說好了。我真的很喜歡桂花的香味,每年秋天我奶奶都會釀桂花酒……”

    週一早上。隨着此起彼伏的早八鬧鈴,前一天熬夜的大一大二學生們黑着眼圈擠在小小的洗漱間裏刷牙洗臉。

    樓道里傳來各種各樣的腳步聲。有沉重的,匆忙的,有拖拖拉拉的,有充滿鬥志的。

    莫不語早就洗漱好,並背上了裝着筆記本電腦和教材的雙肩包走出了宿舍樓。

    她今天沒有早八,但有其他的計劃。

    上午十點纔是祝教授的文物分析技術課,但莫不語知道,有課的當天祝教授都會在八點之前就到自己的辦公室。

    她想知道,父親臨死前說的那個“zhu”,是不是指祝教授。

    一向不喜歡騎車的莫不語先打算先走到最近的第二餐廳喫早飯,再去文博樓敲老師辦公室的門。太早了也不太禮貌。

    到了食堂,莫不語照例要了一個肉包一個雞蛋,再拿了一袋黑豆豆漿。今天感覺比以往都要餓,是不是應該再點點什麼呢?算了,一會兒喫完了不夠再找阿姨拿個菜包子吧。

    剛轉身想去拿筷子,就不小心撞到了排在身後的人。

    “對不起。”莫不語微微低頭道歉。

    還好手裏的豆漿是封口的,不然一定會撒到後面人的白襯衫上。

    “沒關係。”一個熟悉的聲音。

    “祝教授?”莫不語詫異地擡起頭。只見祝教授衝自己點頭打了個招呼,就去窗口打飯了。路過的青春年少正值血氣方剛的男生們在經過她時都會色迷迷地看兩眼,畢竟膚白貌美大長腿。

    當然了,那些男生都是不認識祝教授的,上祝教授課的學生只會覺得她可怕。

    今天的祝教授穿着有些奇怪——倒不如說不太整齊。那白襯衫的角皺起一塊,釦子雖然像往常一樣扣到了下巴,但露出來了一小片紅色。

    是過敏了嗎?不對,過敏的症狀是起小疙瘩。

    難道是……莫不語感覺自己的想法莫名邪惡,趕緊甩了甩頭專心喫飯。

    過了不到一分鐘,對面就又響起了祝教授的聲音:“我可以坐這裏嗎?”

    莫不語點點頭。

    祝教授便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即便現在時間還早食堂比較空曠,祝教授爲什麼依舊選擇坐到自己的身邊呢?莫不語內心疑惑,但表面風平浪靜。

    “你們今天有早八嗎?怎麼這麼早就來喫飯了?”祝教授微笑着問。

    “沒有。不過我本來打算,提前去您的辦公室問些問題的。”

    “作業難嗎?”

    莫不語頓了一下:“不是作業的問題。”

    祝教授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輕輕笑了兩聲:“我就說嘛,沒有什麼題能難到你的。既然我們現在碰上了,要不咱們喫着飯就解決好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