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教授湊過來看了看,說:“瓷器。”
“怎麼分辨是瓷器還是陶器呢?”看着那黑綠色的小碗,巫盛柔不解地問。
祝教授笑着轉頭問在一旁掃土的莫不語:“小莫同學,怎麼分辨瓷器和陶器?”
正在專注刷土的莫不語停下了手中的刷子,看看祝教授,又看看巫盛柔面前的那個小碗。
“瓷器質地比陶器要白要通透,器形更穩。”
“那黑不溜秋的青瓷呢?”
莫不語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
“嗯……那也一定會有點半透明的傾向。”
“那叫釉。”
莫不語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忘了這個名詞了。”
“對,瓷器會有釉。但是經過一千年,釉有損傷,會不太好辨認。”祝教授輕輕從圖中拿起那個青瓷碗。
巫盛柔十分不可思議地說:“那您也認出來了。”
“見過的東西多了,自然就能認得。”祝教授在眼前細細端詳。
這時,穆珂也清理完了一片土,小心地將土中之物舉起:“教授,您看看這是什麼?”
祝教授瞥了一眼,就說:“高足杯。應該是金銀的。”
此時,莫不語對祝教授的學術能力更加敬佩了。只粗略地看一眼便能知個大概,神人。
祝教授將那高足杯接,細細端詳了一會兒,眼睛亮了起來:“上面有西域文字,應該是西域進貢來的,好東西。”
那高足杯上不僅刻了字,還鑲了一圈寶石,可見墓主人身份地位的尊貴。正中是一顆雞血石,在其兩側各有一四邊內曲的方形金飾。杯口的四邊與對角線都是連珠形的小焊珠。
雍容華貴,富麗堂皇至極,價值一定連城,在一旁觀摩祝教授研究的莫不語心想。考古人天天和無價之寶打交道,自身卻過得清貧,對於這一點,她沒有排斥,反倒更加喜歡上了這個職業。
莫不語也掃出了一個小件,應該是夏商時期的青銅爵。也是屬於國寶的那類珍品。
接下來,祝教授用隨身攜帶的學校公用照相機將文物的各個角落都照了一遍,用特製的防塵袋罩住,放在原地,並在上面貼好序號。
“小莫同學,你來寫這高足杯的簡要鑑定報告,看看你學得怎麼樣。粗略地就行,當作你這次實踐的作業。”
莫不語雖然心裏沒底,但還是點了點頭。
“寫完了拿給我看。”
莫不語拿出紙筆,在坑附近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一邊寫一遍聽祝教授對巫盛柔和穆珂說話。
“明天,便會有文物局的人進行後續工作,我們今天需要先把這三分之一片的文物全部找到、分類。你們現在這裏看着,我去找一下陳教授。”
莫不語繼續寫,絞盡腦汁地寫。她纔是一個考古系大二的學生,專業都沒有分流呢,寫這個實在有些爲難。當然,她也絲毫不覺得祝教授在爲難自己。可能自己平常成績比較好,給她一種比較強的錯覺吧。
巫盛柔在她身邊蹲下,靜靜地看莫不語寫字。
看了一會兒,巫盛柔笑着說:“都說字如其人,你的字一點都不像你。”
莫不語頭沒擡眼睛都不帶動的:“哦。”
“你的字很不規矩——我在誇你啦。很好看,像颱風裏飛舞的枯葉。”
這算是誇獎嗎?算是吧,莫不語懶得理旁邊的人。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隨着長長舒的一口氣,莫不語終於寫完了,將筆放了下來。一轉頭,只見巫盛柔依舊蹲在自己旁邊,溫柔地注視着自己。
“幹什麼?”莫不語皺了皺眉頭。
“就是想這樣看着你。”
莫不語感覺臉頰立刻燙了一下,眼神飄了起來:“什麼……”
巫盛柔終於起身,抖抖有些發麻的腿。她擡頭看看天空,說:“要下雨了。”
是嗎?莫不語剛纔一直沉迷於寫東西,絲毫沒有注意到變了天。她覺得有些煩悶。
“我沒帶傘。”天氣預報明明顯示的是一片大晴天,更何況,山西這邊,也不太下雨。
“我也沒帶。”巫盛柔說。
這時,傳來了穆珂尖細的聲音:“祝教授和陳教授還在討論,好像出什麼問題了。”
一聽這話,莫不語和巫盛柔立刻跟了上去,走到祝教授和陳教授的身邊。
“不是,肯定不是。”
“但這確實是一個將軍的墓。”祝教授看看不遠處的石碑,肯定地說。
陳教授推了推眼鏡,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我搞這個都搞了多少年了,這骨頭結構呀發育情況呀一看就不是一個成年人的。推測的話,從我這裏推測,肯定是十三四歲的樣子。”
“沒錯,是男性,但我說,這不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屍骨。”
兩個教授爭辯得火熱。
莫不語湊近了些,看看那坑內最深處,敞開的棺內的屍骨,看不出什麼門道,只能靜靜地聽兩個教授爭辯。
“包括我們剛纔找到了三個陪葬品,都是上等的,確實應該是屬於一個三品輔國大將軍的。”
“這點我不懷疑,你比我懂,”陳教授搖搖頭,“但……這屍骨對不上號。”
祝教授顯然也是把所有論據都擺出來了,沒有什麼新的可以說,便安靜下來了。
兩個教授各自沉思了一會兒。
“是不是這附近,還有更隱祕的一個墓?這個墓坑的墓,只是防盜墓賊的一個幌子?”陳教授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祝教授點點頭:“不一定是幌子,但這確實是另一個墓。可能是將軍的至親吧。”
“有可能。”
“那我們在附近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暗門什麼的?”祝教授提議。每當有什麼刺激的事情的時候,她的眼神都會亮一下,像小孩子一般。
莫不語注意到了這一點,心想,再嚴肅正經的教授也有童心的一面。
衆人便分開尋找。
好在天雖然黑壓壓的,但只是無故地悶熱,並沒有要馬上下雨的意思。
莫不語看到祝教授有意無意地在靠近巫盛柔,沿着巫盛柔走的方向走。她一開始感到有些奇怪,之後恍然大悟,巫盛柔能看到鬼,如果墓有暗門,周圍一定會顯現出充滿冤氣的鬼。
在樹林裏他們便感受到了,這墓主人化成的鬼滿是冤氣。
果然,不一會兒,巫盛柔就發現了那墓坑周圍的一處異樣。
“這裏,不對勁。”巫盛柔停下了腳步。
“我也感受到了。”後面立刻就傳來了祝教授的聲音。
巫盛柔愣了一下,才發現祝教授一直跟在後面。她轉過頭。
“您也感受到了?”
“嗯,有氣息。”
這時,一直在旁邊觀察着兩人的莫不語湊到前去,打量了一下兩人所指的地方。
確實,那片地方的草比周圍的枯萎一些,像是被毒氣薰過一般。大概對古墓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受附近的古墓縫隙飄上來的有害氣體薰染導致的。
“叫他們過來。”
莫不語點點頭,小跑將剩下的人叫了過來。
“這是……”陳教授看到,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隱墓。”祝教授說。
“你們帶沒帶鏟子?”陳教授轉身問那三個男同學,十分急切。
其中兩個男生點了點頭,利索地掏出兩個小鐵鏟,在陳教授的指示下挖了起來。
天更陰了。本就灰色的雲朵染成了墨黑,直直地向地平線逼近。
爲了加快挖掘進度,另外的人也掏出自己有限的工具挖了起來。
過了約莫十幾分鍾,一角石頭顯現出來了。
“就是它!”陳教授萬分激動。
祝教授的眼裏也閃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繼續挖,土和草都被扒得亂七八糟,一塊平平整整的石頭都顯現出來了。
其中一個男生試着將石頭搬開,可石頭明顯太重,紋絲不動。
祝教授想了想,從揹包裏掏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黑繩子,然後蹲下,用對角線交叉的方式將石頭纏繞了起來。即使石頭緊貼着土地,那麼細的繩子依舊可以通過石頭和土地間的縫隙。
“這是什麼?”莫不語好奇地問。
“碳纖維繩,很結實。”
然後,祝教授將繩子的另一端遞給其中最身強力壯的男生,然後對剩下的人說:“用力推另一邊。”
衆人會意地點點頭。
一,二,三——
那石板終於緩緩移動了。
“再用力些!”祝教授十分喫力地說。
莫不語感覺自己使上了自己在健身房大重量臥推的勁兒。
終於,石頭平滑地滑向了一邊。一個直徑約一米五洞口顯現了出來。真的是另一個古墓!頭一次參與實地考察的莫不語心裏十分激動。
“啊!”
“小心!”
在石頭最前側的一個男生差點就跌到了顯現出來的黑洞裏。
洞裏透出了很難聞的氣味。缺氧,發酵,毒氣。
“離洞口遠點!”
衆人紛紛向後退。陳教授率先捂住了口鼻,跑到與風向相反的地方。莫不語也緊跟其後。
待人齊後,兩位帶隊老師才微微放心些,露出了平和的神色。
陳教授從包裏緩緩拿出一個圓圓的吊墜式的儀器:“等氣體散去一點,用這個測一下元素含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