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越來越近。
“你們在等着我嗎?”
花懸低沉如磁鐵的聲音在隔壁的巷子響起。
莫不語和巫盛柔都沒說話。
花懸又開始自顧自地說話了。
“你們發現了規則的漏洞,所以不怕我,對嗎?”
嗒,嗒,嗒。
花懸的腳步不緊不慢,就像老年人散步。
莫不語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有些錯愕地看向身邊那滿是粉筆灰的路牌。
“這個漏洞是你故意設置的嗎?”
“聰明。”
終於,在十米左右開外的巷口,在黑色的濃霧中,那瘦小如老鼠般的身影模糊地出現了。
兩人心裏一緊。
“你以爲我會抓住你們,然後淘汰你們?”
花懸慢慢逼近,身體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莫不語和巫盛柔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麼回答。
突然,莫不語聽到了鬼的叫囂聲。
——這是藝術,藝術啊!前路終於有知己,你只需要這兩個人!
這是什麼鬼,莫不語不得不在心裏一語雙關地吐槽。
五米,她們已經能看清花懸的臉了。
兩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張臉是如此的慘白,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深凹陷了下去,像一個披了張皮的骷髏。
巫盛柔清楚地知道,這是被鬼附身後人的精氣流失的表現。
背後那是什麼鬼?她死死地盯着那背後的幻影,不是拘魂鬼,是……
花懸擡起了手,兩人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花懸只是擡手鼓了鼓掌。
啪,啪,聲音清脆,迴盪在這空蕩蕩的迷宮中。
爲什麼要鼓掌?莫不語十分迷惑,但同時也感受到了對未知的恐懼。
“我們是知己啊。”
莫不語先愣了一下,然後突然聯想到了在藝術館初見那個被“藝術館之夜”折磨的男人時,他所講述的話。
因爲在花懸的“死之花”展區前駐足並流露出了興趣,所以才收到了“藝術館之夜”的票,被迫來玩這個慘絕人寰的生存遊戲。
難道是……
“想必你們也體會到了,這規則就像藝術一樣,看似被條條框框限制着,其實總有突破口。我舉辦這次藝術展,也就是爲了找到你們這樣能懂我的人,看到你們,就像看到了太陽身上滑落的汗水……”
所以這一切,只是爲了尋找一個能懂自己的藝術的人?
這個人瘋了,竟然企圖用這種方式來尋找能懂自己藝術的知音。
“你殺了那麼多人,只是爲了篩選出所謂的‘知己’?”莫不語覺得自己握緊的拳頭在顫抖。
花懸挑了一下眉,那本僵硬的臉露出了輕蔑的神情:“在藝術面前,那輪得到生命和它相提並論。”
“但生命是藝術的前提。”
花懸的臉色變得越來越不自然,眼珠越來越突,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出血來。
“我們不需要生命,只需要靈魂……”
然後,花懸好像狂暴了一般,衝上來掐住了莫不語的脖子。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快,她都來不及躲開。
此刻,巫盛柔也終於看清花懸背後的鬼的模樣,因爲在狂暴條件下鬼的模樣會格外清晰。
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書生,手裏拿着一隻沾滿顏料的筆,在花懸的背後塗塗畫畫。在下筆的同時,那鬼咧開嘴笑了,露出了血紅的、但只剩半截的舌頭。
原來是你。
巫盛柔看着被掐着的莫不語,手顫抖着拽下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鍊,斷掉的鏈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莫不語掙扎着,但無奈花懸胳膊有鬼的力量加成,實在沒有辦法。
呼吸越來越微弱。
巫盛柔立刻將那顆泛着藍光的寶石攥在手心,唸了一句咒語。
聽到這句咒語,花懸的眼睛微微睜大,捏着莫不語脖子的手的力道也小了很多。
——是你?你怎麼能到這個世界來?
莫不語聽到鬼在哀嚎。
然後,在余光中,只見巫盛柔死命將花懸的嘴掰開,將藍寶石塞了進去。
花懸,這個被鬼操控的瘋掉的藝術家終於失去了僅存的靈魂,像毫無生氣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莫不語感到脖子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呼吸也重新順暢了起來,忍不住一直咳嗽。
——是你們讓我們到這個世界來的,爲什麼還不放過我們……
鬼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像一個將死的人。
誰讓它們到這個世界來的?莫不語愣住了,思索着鬼消散前說的話。
靜默。
瞬間,一陣強光從黑色的天空迸發出來,讓兩人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時,天地間的大霧消和迷宮都消失了。
兩人就那樣站在空蕩蕩的展廳中,瓷磚地,水泥天花板,周圍的牆壁上掛着的都是青年藝術家的畫作。月光從落地的飄窗穿過,將展區內的一切染上溫柔的藍色。
偌大的展廳中,只有她們兩個人,和倒在地上的藝術家。
那些被影子殺死的人呢?難道就這樣消失掉了?莫不語只覺得有些心酸。
莫不語和巫盛柔合力將花懸拖到了最近的椅子上,然後坐在了旁邊的長椅上。晚上藝術館的展廳是被鎖起來的,兩人也不敢輕舉妄動怕觸動警報什麼的,打算等天亮了,保安過來開門再解釋。
“都被掐紫了。”巫盛柔湊上來,心疼地碰了一下莫不語脖子上環狀的淤青。
莫不語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傷,只是用手碰了一下,涼涼的,又有點火辣辣的。
“沒大事。”
“一會兒我去藥店給你買點藥吧,挺嚴重的。”巫盛柔皺着眉。
莫不語笑笑:“我穿高領的毛衣。”
“不是別人看出來的問題,是你會疼的。”
莫不語微微擡起頭,與巫盛柔對視。那雙水杏眼此刻充滿了柔情,還有點點淚光,讓莫不語心跳漏了半拍。
不知爲何,莫不語不敢再跟面前的人對視了,立刻將頭低下,並將目光轉開。
然而,巫盛柔的手貼到了她的臉頰上,將她的頭重新擡起。
一向鎮靜的莫不語此刻卻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動作,更不知道該掙脫還是任由巫盛柔的手拖着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