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兒在風中優美地轉了一個圈,落到了東中院前的石凳上。亮堂的晨光讓葉子表面鍍了金,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下一閃一閃。
天空依舊深邃悠遠,卻不似往常那般陰鬱。
她盯着那片葉子出了神,甚至都忘了在考試。
吧嗒。
右邊同學的筆掉在了地上,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莫不語趕快將眼神重新放到試卷上,檢查自己寫下的一筆一畫。
鈴鈴鈴……
鈴聲響起,考試結束。
莫不語無意中撇到了監考老師拿着的那張簽到表,“趙子青”下空着的簽字欄讓她的眼眶一酸。
之後的時間也會像現在這樣流逝,她難過卻無可奈何。
老師將卷子收回,清點,然後擺擺手。
同學們一窩蜂地拿起揹包衝出教室,興奮地討論着剛纔的考題。
“嗚嗚嗚小不語求安慰,最後一道題不會做。”小波拉住莫不語的衣袖。
莫不語安慰式地拍拍她的肩:“最後一道題確實太難了,但還好,只有5分。”其實她全都做出來了。
“嗚嗚嗚但還是感覺很難過,萬一前面多錯點……”
“不會的,你那麼厲害。”
聽到這話,小波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一些。
莫不語衝她笑了一下。
小波看到她的笑容,也笑了。
“你多笑笑啊,不要老闆着一張臉,怪嚇人的。”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小波依舊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但莫不語心裏想的卻是另一樁事。
該不該配合鏡像世界的人,公開縮小鏡裂的方法?
正如巫盛柔所說的那樣:自己做點什麼,就會成罪人;但什麼也不做,仍然是罪人。
她也沒有辦法向別人尋求幫助。她已經能想象得到,祝教授會站反方,巫潔阿姨會戰中立,媽媽會站正方……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萬事皆有理。
如果世界永遠分裂,之後還會有更多像這樣麻煩的事吧。國家與國家之前的勾心鬥角已經夠折磨人了,若同時永久存在世界和世界間的勾心鬥角,那人們將會生活在加倍的苦難之中。
黃婉秋也好,趙子青也好,自己的父親也好……再也不要有人這樣死去。
更何況,她真心不希望自己和巫盛柔終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內心已有答案。
不去,不去。下一個春天,將會是一個絕對和平的春天。
世界該怎樣就怎樣,錯的對的都是這個世界本身。
她決定了。
莫不語在人行道中間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小波也停下了腳步。
“我有點事,你先回宿舍吧。”
“誒?”小波有些不可思議。這段時間,自己的朋友莫名其妙的“事”太多了。
莫不語點了點頭,退到了人行道的邊上。
“那好吧,中午一塊喫飯?”
“嗯。”
小波便一臉疑惑地匯入人流之中,走了。
莫不語立刻撥通了巫潔的電話。
天很久沒這麼好過了。電子信息學院旁邊的大草坪上,幾個中國學生和留學生在玩飛盤。
冬天,正午的陽光格外珍貴。
黃白黑的皮膚在藍天下相互映襯,滿滿青春活力。
莫不語抱着書包坐在草坪的桃樹旁,看他們玩飛盤。剛喫過飯的她打算先放鬆片刻,再去圖書館複習。
明天一科,後天一科,大二的秋季學期就結束了。
雖然桃樹的葉已經掉光,但她一擡頭,還是能看到滿樹胭脂的樣子。自己現在坐的地方,正是去年四月巫盛柔所站的位置。
酒紅色的長裙,金色的光,腰際探出的半個琵琶。
多美的一幕啊。
每每回憶起那一幕,莫不語便希望自己能夠穿越時空,用相機留住那個瞬間。
她彈起琵琶的樣子,一定像民國時期江南水鄉的名媛吧,她想。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
莫不語從兜中掏出手機,看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這個號碼和正常手機號排布相似,也並沒有被多人標記過,不像是騷擾電話。
“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讓她入置身冰窟一般。
“我奉勸你,明天最好乖乖地配合我們。”
對聲音極度敏感的莫不語立刻辨認出,這是袁心劍的聲音。
“我已經拒絕了。”
“我知道,”袁心劍冷笑一聲,“但你還可以改主意啊。”
“不改。”莫不語十分堅決。
袁心劍笑得很狂妄:“我們是拿你的性命沒有辦法,但拿別人的性命有辦法啊。”
莫不語心裏一緊,額頭立刻滲出了冷汗。
他指的不會是……
“巫盛柔在我們手裏。”
“什麼?!”
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中午剛剛在鏡裂點截獲的。不管你是愛她還是愛巫盛剛,都一樣。要麼你來,要麼她死。”
“你們……”
“你不來,就算世界合一了,也會是一個沒有她,或者說,沒有他們的世界。”
卑鄙。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幫人這麼執着於世界分裂。
“你在哪兒?”
“怎麼?你要報警?你打不到我們世界的報警電話的。”
“……”
莫不語只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你來,或者她死。”
然後,電話聽筒好像放到了另一個地方。
“唔唔……”
是巫盛柔掙扎的聲音。那一刻,天空中的雲瞬間墜落,風瞬間變得刺骨。
“聽見沒有,”袁心劍得意地說,“她就在這兒。”
“你們竟然用人質。”
“我們可是爲了世界的未來。”袁心劍大言不慚地說。
“這就是你們要的未來。”莫不語的嘴脣開始顫抖。
“明天中午12:12,我們會準時在閔行的鏡裂點等你。等不到你,我們就撕票。”
“所有人都會出席會議嗎?”
“想什麼呢!只有你我,還有另一個莫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