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警報器響了。
會議室外的走廊傳來一陣騷亂。
“你什麼意思!”袁心劍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再也控制不住,吼的嗓子都帶上了啞音。
“你就老老實實接受吧,”祝滄溟吸了一口煙,“世界只能合一。”
“爲什麼?!”袁心劍瞪大了眼睛。
祝滄溟閉上眼睛,享受着報警器的鈴聲,就好像在聽一段優美的音樂。煙霧繚繞,好似仙境。
“今年是2021年。”
“所以呢?”
在房間角落的莫不語和巫盛柔停下了一切情緒。巫盛柔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
莫不語警覺地看向祝滄溟。
突然,她也明白了。
現在,只有袁心劍和莫無情一臉不明所以地愣在會議室。
警報鈴依舊在響,刺耳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祝滄溟故意買了一會兒關子,然後將煙在窗臺上按滅。
“白鱘在前年年底滅絕了。”
這句話像一塊驚堂木拍在了青天大老爺的桌上,做出了最後的審判。
袁心劍的劍眉擰成了一片疙瘩,半張着嘴,上面的鬍渣隨着呼吸一上一下。
祝滄溟將菸頭丟到了垃圾箱,然後衝莫不語和巫盛柔招了招手。
“就是這樣。我把我的學生們帶回去啦!”
此刻的袁心劍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根本無暇關心煙霧報警器、騷亂,以及他們的走。旁邊的莫無情尷尬地咬了一下脣,口紅沾到了牙上,留下乾澀的紅色。
在即將踏出會議室的門時,祝滄溟再注視了他們一眼。這是混雜着嘲笑、同情與釋然的一眼。
窗外的晴空靜靜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從錦江大廈走出的那一刻,莫不語從來沒覺得天氣這樣好過。
藍天,白雲,溼潤卻暖洋洋的空氣。
“你申請緩考了吧。”祝滄溟邊走邊說。
莫不語愣了一下,緊接着反應過來,自己明天中午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明天上午的考試,自己自然無法參加。
看到莫不語的表情,祝滄溟笑了笑:“不要緊,我給你親愛的祝清漪教授發個消息,讓她跟郭老師打個招呼。”
旁邊的巫盛柔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祝滄溟聽到這聲不悅的咳嗽,立即改口:“不好意思,祝清漪跟這位比起來,一點都不‘親愛’。”
一抹笑容劃過巫盛柔的嘴角。
莫不語被逗笑了。
祝滄溟突然在路邊的早餐車停下了腳步。
“沒喫飯吧?我請你們!”
說罷,他就買了幾個手抓餅和包子。
他將打包好的早餐遞給莫不語和巫盛柔:“任君挑選。”祝滄溟的嘴咧開的弧度很大,看着他的表情就會讓人開心起來。
莫不語接過了早飯,肚子立刻會意地咕咕叫了起來。那一刻,莫不語突然發現,祝滄溟和祝教授本質上確實是一個人,只不過內外顛倒了而已。
祝滄溟的幽默是外放的,但總能感覺到心底的嚴肅;祝教授則看起來冰冷內斂,其實內在最深層滿是調皮。
看着他在路邊不修邊幅大口喫餅的樣子,莫不語總能臆想出祝教授在家裏一個人待着的時候。
“你在想什麼?”巫盛柔一邊喫包子一邊問。
“兩個老師雖然性格不同,但我都很喜歡。”
“嗯哼?”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其實也沒那麼討厭藥不語。”
莫不語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張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臉。
巫盛柔笑了:“你要和他一塊去咖啡廳聊聊嗎?”
她把“咖啡廳”三字說得很重。
莫不語起了疑心:“話裏有話?”
巫盛柔輕快地向前跑了兩步,然後轉過身來,褐色的長髮在微風中飄揚。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的髮梢變成了金黃色。
“我啊,就是內涵你和巫盛剛。”
“哈?”莫不語只覺得不可思議。
她明明記得,自己和巫盛剛見面的時候,將裝有監聽器的小刀留到了宿舍。
但巫盛柔只是笑着,也不作任何解釋。
一陣風吹過,一粒沙飛來,莫不語迷了眼。
再睜開眼時,巫盛柔已經站到了自己身邊,挽住了自己的胳膊。摻着花香的溫暖蔓延全身,像東海道的櫻花漫山遍野盛開。
“我不計較,”巫盛柔貼了上來,“反正你終究都是我的。”
莫不語感到耳邊傳來了一股曖昧的熱氣,臉一直紅到耳根。
旁邊的祝滄溟一臉姨父笑,鼓了鼓掌:“不錯,我又相信愛情了。”
巫盛柔白了他一眼。
“你和伊東已經是模範夫夫了,還說我們。”
“我和伊東?就是酒肉朋友。”祝滄溟眨了眨無辜的眼睛。有着和祝教授極爲相似的容貌,他裝起可憐來可是一流。
“那你對‘酒肉朋友’的定義可真不一般。”
“或許吧,祝清漪和風間比我們模範得多。”
巫盛柔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新月:“你還把自己誇兩遍,高,實在是高。”
從來只被動接受八卦的莫不語並不太明白兩人在說什麼。
看到莫不語迷惑的表情,巫盛柔繼續說:“來,我給你講講這位‘親愛’的祝滄溟教授的英雄事蹟。”
“好漢不提當年勇。”祝滄溟嬉皮笑臉。
看着他的表情,巫盛柔聳聳肩:“那你可太勇了。”
萬里無雲的晴空下,三人嘻嘻哈哈地走在人行道上,就像個閨蜜團。
莫不語將手抓餅的包裝扔進了垃圾桶,津津有味地聽着兩人肆意聊天。
巫盛柔摟着莫不語晃來晃去,像說評書一樣吐槽祝滄溟以前的“英勇事蹟”。
祝滄溟都忘了自己還穿着睡衣,鬍子都沒刮,很沒形象地在人行道中間大笑。
所有人都很默契,沒有人再提一句聲譜鬼與鏡裂相關的事情。
畢竟——
在聲譜鬼說出“白鱘”的那一刻,未來已經定格。
小區深處,一幢掩映在蒼翠樹木中的西式別墅遠離了所有塵囂。
會客廳中,一位白髮蒼蒼的精瘦老人和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並排坐在沙發上。一個穿着旗袍、盤着頭髮的年輕女子一邊給兩人沏茶,一邊認真聽她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