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期末考覈的前夕,鬱霜準時將裝滿能量礦的十條儲物腰帶交給決明。

    帝國賠償的能量礦、偶爾‘拿’學院的能量礦,再加上購買的能量礦,決明終於攢足了自己第一次進化所需要的能量礦。

    蟲族每一次進化都會覺醒血脈技能,大多數雌蟲會朝提高戰鬥力的方向進化,大多數雄蟲則會朝提高生存力的方向進化。

    因決明真正的潛力遠超於S級,他對自己即將獲得的技能已經有所感應。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接下來,他只需要挑選一個恰當的時間和地點完成第一次進化,就可以繼續按計劃行事了。

    唯一脫離決明掌控的,就是潛伏在他體內的毒/素。

    雖然他已經將混合毒/素的所有成分盡數分離出來,但其中一種毒/素的結構組成是他從未見過的,所以無從製備或提取。

    如果只靠決明自己研究毒/素的解藥,不知要花多少時間,可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平民和貴族之間的形式瞬息萬變,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更別提毒/素會影響決明的潛力,哪怕他成功趕在第一次進化前研究出暫時壓制毒/素的方法,不代表日後每次進化都能如此順利。

    所以決明打算雙管齊下,在研究毒/素解藥的同時打入[雄蟲培育院]內部,看看是否能找到毒/素的解藥。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期末考覈的日子。

    正如鬱霜所說,第一軍事學院將考覈地點安排在了迷霧森林。

    儘管雄蟲和雌蟲的考覈地點相同,但是考覈的內容卻大不相同。

    雌蟲的考覈任務是獵殺蟲獸羣的母蟲,在七天內獵殺的母蟲越多,考覈分數越高;雄蟲的考覈任務是保護自己和維繫雌侍精神網穩定,考覈結束後他們的身體狀態越好,考覈分數越高。

    自打進入迷霧森林,決明像是霜打茄子般迅速低迷下來。他蜷縮在柔軟的針織毯裏,窩在施柏懷中昏昏欲睡。

    因他倆蟲數不佔優勢,再加之決明明顯不在狀態。施柏在解散後,便避開所有蟲族,從一條雜草密佈的小徑鑽進密林。

    清晨的陽光被尚未消退冷夜鎮得寒涼,穿過樹葉間窄小縫隙,把形狀各異的光斑灑落在施柏和決明臉上。

    決明本就白皙過分的皮膚被照得幾近透明,好似隨時會融化在空氣中的泡沫。

    環抱決明的手臂不自覺地緊了緊,施柏壓低聲音詢問:“我們先去尋找機甲,你覺得怎麼樣?”

    頂着亂糟糟的捲髮冒出頭來,決明有氣無力地吐出四個字:“你說了算。”

    他這會着實狀態欠佳,沒有心思制定行動計劃。

    在踏進迷霧森林範圍的剎那,決明便感覺彷彿有一柄巨錘直擊他的顱頂,砸得他一陣頭暈目眩。

    他極其厭惡這種感覺,好像是又回到了上輩子那最無力的幾分鐘。

    宛如一隻被黏在蒼蠅板上的渺小螞蟻,任憑他如何掙扎,也只能勉強翹動觸鬚。眩暈、噁心、乾嘔等負面生理反應,幾乎將他逼得窒息……

    用力按揉了兩下鼓脹的太陽穴,決明利落地把那些不請自來的記憶重新打包,掩埋在精神圖景的垃圾桶底。

    拉起毯子將自己包裹成一團,他再次把臉埋進施柏胸前。

    “你狀態不好。”

    “有些頭疼,”決明捂住耳朵,試圖抵擋那些斷斷續續的電流聲,悶聲抱怨,“還耳鳴,我和這個地方氣場不合。”

    “很嚴重麼?”

    “像是有一萬隻羊駝在我的腦袋頂上飛奔而過,不僅全都釘了鐵掌,還一邊瘋狂地對我吐口水,一邊衝我大聲叫囂——”

    “草泥/馬啊草泥/馬,草泥/馬啊草泥/馬……”

    施柏:“……”看來確實挺嚴重。理順決明蓬亂的髮絲,他不自覺地將嗓音放得更柔:“如果累了就睡吧,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決明深吸一口氣,施柏身上說不出、道不明的特有氣息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宛如一隻被叼起後頸的奶貓,胸口翻涌的情緒逐漸平靜。

    決明習慣性地張口,想要調戲施柏幾句。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耳邊分辨不出的私語把他攪得心煩意亂,簡直像只被掏空棉花的破布娃娃。

    所以他只是輕哼一聲迴應,便貓似的把雙手揣進施柏懷裏,沉沉睡去。

    等到決明醒來,天空已經被潑上漆黑的墨色。

    跳動的篝火發出鞭炮般‘劈哩啪啦’的脆響,兩蟲的影子被搖曳的橘色無限拉長,投影在崎嶇的石壁上。

    決明的狀態非但沒有轉好,反而更加嚴重,甚至連視力都隨之下降,目之所及模糊成一團難以分辨的色塊。他聳了聳鼻子,濃重的血腥味鑽進鼻腔。

    “你睡得很沉,”施柏將烤至外酥裏嫩的蟲獸肉切成大小均勻的方塊,直接喂到決明嘴邊,“是毒/素的問題嗎?”

    在其他蟲眼中,決明無疑是身嬌體軟的代表,然而施柏卻見識過對方看似單薄軀體中隱藏着怎樣駭蟲的力量。

    自他認識決明以來,從未見對方暴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向來強勢的蟲忽然失去活力,讓他更加心疼。

    “應該不是,”決明慢吞吞地咀嚼着烤肉,血液衝擊血管的濤聲震得他想吐,“毒/素雖然會在我進化時影響我的精神力純度和容量,但在平時並不會對我的身體產生負面影響。”

    “我猜,要麼是我對這裏的磁場敏感,要麼是身體本能在催促我趕快進化。”

    手指滑過施柏手臂外側的傷口,他話音一轉:“下午的戰鬥怎麼樣?”

    “受了點皮外傷,一晚上就能恢復。”手指在決明汗溼的捲髮內穿梭,施柏學着決明的動作,按摩起他的太陽穴,“要不,我們明天休息一天,等你感覺好些再說。”

    “算了吧,”決明搖頭道,“我們繼續往東邊走。”

    “我總感覺,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

    “好,聽你的。”施柏用腳尖挑起乾柴撥進火堆,正要詢問決明是什麼東西,卻聽到山洞外傳來異常的聲響。

    他當機立斷將篝火熄滅,抱起決明循聲朝山洞外走去,很快就找到了來源——

    不遠處,唐宴帶領着一衆雄蟲雌侍——總共二十幾蟲,探路的雌侍手握氣息探測儀,帶領其他蟲朝山洞的方向走來。

    決明和施柏心下了然,唐宴一行蟲十有八/九是衝他們來的。

    施柏顧及着決明的身體,猶疑道:“要不要避開?”

    “麻煩,”唐宴等蟲找茬的行爲無異於火上澆油,決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壓制下去的暴躁再次被激起,“既然非要趕着投胎,那就現在就送他們走。”

    鬱霜——在決明的授意下——因訓練受傷而沒有參加此次考覈,這裏又是無蟲管轄的迷霧森林,天時、地利、蟲和,今天正是陰魂不散的唐宴最好的忌日。

    唐宴見決明和施柏主動現身,先是有些詫異,但隨即又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不躲了?想投降?”

    “你不會天真地以爲,我能放過你吧?”

    “你這次,死、定、了!”

    儘管唐宴此次胸有成竹,但也沒有輕敵。他上次和決明交手敗得慘烈,自然明白決明的精神力絕非他一蟲能敵。所以在開口時,他已經暗中和其他雄蟲聯繫,同時構建起精神力屏障。

    然而就在唐宴以爲他們拿下決明和施柏已經萬無一失時,現實予以他迎頭痛擊。

    浩渺如海的精神力猛地壓下,瞬間擊破了他們佈下的重重防禦,耳邊彷彿響起屏障碎裂的脆響。

    以決明爲中心,空氣中隨之泛起無形的漣漪,連蒿草都被吹折了腰桿。距離決明最近的施柏同樣受到影響,哪怕精神力並非針對他,都被衝擊得一陣眩暈。

    “抱歉……”決明扶額,“頭好痛,控制不住精神力。”

    他扶着施柏的手臂席地而坐,再次縮進暖融融的小毯子裏。

    朝被壓制得無法動彈的唐宴等蟲揚了揚下巴,語氣平淡地判決:“弄死。”

    施柏:“……”用最萌的臉說最狠的話,不愧是你。

    唐宴等蟲甚至沒來得及求饒,施柏便手腳麻利地將他們全部送去往生。

    決明將幾管針劑拋給施柏,解釋道:“能迅速將屍/體分解成液體,三天後連DNA都查不出來。”

    “毀屍滅跡必備良方,我把它命名爲潔廁靈。”

    施柏想到唐宴這羣貴族平日的惡行,發自內心地稱讚:“挺好的,藥如其名。”

    然而因頭疼導致敏銳度下降的決明並沒有發現,在距離他們五公里外的古樹樹冠內,一隻白髮雄蟲正用收縮到極致的瞳孔觀察着他和施柏的一舉一動。

    目送着施柏抱起決明重回山東,白髮雄蟲轉頭看向身側的雌侍:“剛纔那些,都錄下來嗎?”

    高大的雌侍沉默地點了點頭。

    白髮雄蟲懸空的雙腿晃動着,呢喃自語:“決明嗎……”

    “有意思。”

    伴隨着尾音消失在空氣中,他和雌侍悄無聲息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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