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陳雯雯來說,她已經累了。

    親戚爲爭奪遺產的無恥嘴臉,無休止的爭吵,已經消磨了少女所有的熱情,只剩下了疲憊。

    畢竟她哥哥的死已經有定論,這不是謀殺,只是猝死。這次死亡並無任何外力,這純粹是意外。或者說,哪怕要什麼人負責,這個負責的人也應該是她哥哥自身。

    追查這種東西又能得到一個什麼結果呢?如果說找到哥哥隱藏起來的一筆財寶,那種劇情只能發生在兒童故事裏。說來說去,你最多找到某位逼迫員工加班的黑心老闆——問題是這年頭老闆逼你加班不犯法。甚至也不怎麼會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

    “那個,”張成想了想,問道。“也就是說,這個遊戲是你哥弄來的?”

    “這遊戲有什麼特別嗎?和我哥哥有關?”

    “可能。”張成說道。“我通關了,但是這個遊戲的劇情非常的……”他想說,但是聲音停下來。因爲陳雯雯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這個是……”

    “我哥電腦的硬盤。”陳雯雯回答道。“電腦被我三叔拿走了,說是可以給他兒子用。”她自嘲的笑了一下。“但是我把硬盤拆下來了,他也不懂。”

    面對這種貪得無厭的嘴臉,張成雖然不是事主,卻也能想象。

    “我已經不想去追究這個遊戲到底怎麼回事了,但是如果你玩了遊戲,想要知道其他的東西,我只能說東西全部都在這個硬盤上。”

    “那個,你是……學電腦的?”從年齡判斷,陳雯雯是個大學生。

    “不,我是學美術的。”陳雯雯回答道。“很少玩電腦遊戲,所以才找上你。”

    話到這一步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對張成來說,雖然證明了陳雯雯和這個事情完全無關,但是卻也得到了新的線索。似乎到了告辭的時候了。

    “那個,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陳雯雯說道。

    “我送你過去。”張成收好硬盤,然後把陳雯雯送回她哥的房子裏。此時不知道那些參加喪事的親戚們是出去喫飯了或者其他什麼事情,房間里居然沒有人。就在張成向遺體禱告了幾句想要向陳雯雯告辭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外面一個人進來了。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年齡應該是三十歲上下,全身上下有一種攝人的氣質。

    要說此人相貌上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衣着打扮也是中規中矩,但說不清楚爲什麼,他這種打扮和這種長相結合在一起,只需要看上一眼,你就本能的聯想起電影電視裏的黑幫老大或者是軍閥之類人物。

    陳雯雯站起來迎上去,臉上困惑的表情說明她也不認識對方。

    “請問您是?”

    “聽說故人辭世了,特來拜祭一下。”那人自我介紹了一下。“我叫吳嵐。你是……他的妹妹?”

    對方顯然是認識陳雯雯的哥哥,所以僅僅憑藉陳雯雯的相貌,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死者生前朋友上門拜祭,這種舉動合理合法,沒理由拒絕。兩人客套了幾句,這個叫吳嵐的人就進去棺木前燒香祭拜去了。倒是作爲不相干人等的張成被晾在一邊。

    正統的祭拜是三柱清香,講究的還要念一卷經。當然唸的也不會是什麼長篇大論,都是些縮減版的,或者是“金剛經”之類的短篇。再講究,前後也就花費那麼半個小時吧。張成本來可以離開,但是考慮到這裏只有陳雯雯一個人,這個吳嵐雖然說話客氣,卻感覺不像是好人,他又覺得自己在這裏應該多留一會。至少要等到其他人回來才合適。

    可是就這麼前後十來分鐘的工夫,又先後來了兩個人。

    一個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普通的肥宅,胖胖的,應該二十幾歲,五官挺憨厚,偏偏眼珠子卻轉個不停。自報名字叫做葉培偉,是死者的朋友兼同事。另外一個則年齡稍長,叫做孫健,也自稱是死者的朋友。

    兩個人都自稱是偶然聽說死者過世的消息,所以特意過來拜祭的。

    本來嘛,一個人過世之後,親朋好友紛紛登門拜祭乃是常事。有人得知消息早所以早點來,有人得知消息晚所以晚點來,都很正常。但是這幾個人卻顯然不對頭。第一個來的吳嵐到還好,規規矩矩的按照習俗行事,三柱清香之後就是念誦經書了,不說他心裏想的是什麼,至少是目不斜視,認認真真。而這兩個人,雖然自稱朋友,但是祭拜的動作舉止敷衍了事不說,眼睛則在四處亂瞅。那神情動作,說是小偷上門都有人敢信。

    吳嵐唸經速度較慢,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細讀出聲,另外兩個則是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一邊發出不可辨的哼哼聲,一邊時不時的四處看看,顯然根本意不在此。

    但是要說憑此推測兩個人有是盜賊的可能,那恐怕就搞錯了時代。

    放古代,小偷上門偷點米,撈點布,衣服零碎,甚至一些小傢俱小玩意都常態。但是如今不一樣了,就算賊,那胃口也提高了。現在就沒聽過偷衣服偷鞋子的。而這房子裏擺靈堂,主人這邊再傻,至少也懂得把那些該藏的東西藏起來。

    前面說過,說是念經,但終究不是和尚,唸的都是最簡短的那種經,速度也因人而異。葉培偉雖然來的不是最早的,卻是第一個唸完經的。

    他離開放置棺木的房間,在隔壁房間同陳雯雯說了幾句客套話,似乎想要告辭離開,但是最終卻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和死者關係很好,現在雖然逝者已逝,但希望能得到一些遺物作爲紀念。

    如果這是一場普通的葬禮,一次普通的死亡,單從這個要求本身來說,似乎只能證明兩人之間的深厚情誼。不過張成已經明白這事情另有奧妙,卻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麼。

    孫健此刻正好唸完經離開房間,聽到這個要求,臉上立刻露出焦急的神情來。卻是立刻湊上來,說出了同樣的要求。

    這兩個人甚至顧不得掩飾了,彼此怒目而視,對峙了幾秒鐘後才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葉培偉轉頭,對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陳雯雯,“我不需要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他的遺物,那些不重要的小東西,能讓我選一件嗎?”

    每個人都有些私人喜歡的物品,比方說手辦、海報、書刊之類。喜歡的人眼裏那是無價之寶,不喜歡的人眼裏那就只能拿出去賣錢的零碎——如果賣不了錢,那就是無意義的垃圾,估計很快就要進垃圾箱。從這一點來說,提出這種要求,似乎也不爲過。

    陳雯雯一臉爲難的表示,死者的遺物已經被清理過了。剩下的東西,都在牆角那個髒髒的編織袋裏,說句實話,都是沒人看得上的東西,準備當垃圾丟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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