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要在修羅場攻略女帝陛下! >第5章 女帝萬歲(5)
    天色昏沉,懸在樓上的燈籠亮了起來。莫蘭城靠近北狄,這裏沒有鵝毛一樣紛紛揚揚輕柔的雪,冰冷的雪粒砸在人頭上並不浪漫,只讓人覺得生疼。

    寒風像是刀子一樣割在他臉上,封玄始終擡着頭,看着那棟對他來說富麗堂皇的小樓,目光晦澀。

    他看得清楚,顧明棠就是從那裏飛身而下,輕盈得如同一隻鳥。他不識字,不會說什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可他能看到,她身上的皮毛看起來柔軟厚實,額上的墜子是他連贏一百場都買不起的昂貴東西,她是那些人口中的“上等人”,而他只是在泥地裏掙扎的野狗,是上不得檯面的髒東西。

    不知爲什麼,封玄的心臟忽然劇烈疼痛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撞,讓他攥緊了拳頭,有些難堪。

    與此同時,顧明棠同樣在盯着他看。

    少年眉骨高聳,臉頰瘦削,顯出鋒利的輪廓,大概是有些北狄血統,一對眉毛又濃又黑,眼睛黑得如同不見底的深淵,純粹的野性和無畏從他眼裏流露出來,嘴邊還沾着血,像是剛剛飽餐一頓的野狼。

    可顧明棠離得近,能聽到他肚子裏發出飢腸轆轆的鳴叫。

    越是清楚這一點,她心中的冷意就越盛。

    兩人短暫地對視一眼,大概只有一秒,又或許過了很久,封玄率先移開了目光,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嘲笑,“替我找場子?你憑什麼替我找場子?”

    大概是很久沒有喝過水,他的嗓音沙啞得像是殘破的風箱,字字如刀。那雙深不見底的眼裏迸發出強烈的憎惡和嘲諷,臉上的血污被他一把抹掉,只是手臂太髒,即使擦掉了血跡,依然像是髒臭的狗崽子,渾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看不出半點體面。

    在角鬥場,乾淨體面不是什麼好事,最好的貨物都會送到拍賣行任人挑選,被主人折辱虐待,生死都不由己——無恥,惡毒,高高在上,這就是封玄憎恨人類的原因。

    比起做某個貴族的附屬品,他寧願留在角鬥場,只要拳頭足夠硬,就能得到一頓飽飯。

    他們叫他野狗,叫他雜種,叫他狼崽子,他們設計層出不窮的新點子,把奴隸當成畜生來折磨,無所謂,只要能活下去。

    封玄以爲自己早已經麻木得沒有尊嚴可言,可不知怎麼,在少女通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竟然從心底騰起一股強烈的惱怒,彷彿這樣衣衫不整的、以一副貧窮卑賤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是天大的褻瀆似的——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封玄把這一切歸結爲對人類的憎恨,他用那雙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睛惡狠狠瞪着顧明棠,眼裏全是猙獰的惡意,以爲能把她嚇跑。

    曾經不是沒人想要買走他,那些衣冠楚楚的貴客像挑選牲口一樣對他評頭品足,在打開籠子的一瞬間被他咬斷了手腕,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提出類似的要求,而他也受到一頓毒打,險些沒有挺過去。

    她和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封玄舔着脣邊的血,一步步艱難地挪到她身邊,眯眼打量着她,“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替我報仇?”

    顧明棠絲毫不畏懼,反而興致勃勃地看着他,似乎有幾分挑釁的意味,“就憑我會是你的新主人。”

    “沒有人有資格做我的主人。”封玄扯着嘴角,臉上的嘲諷不加遮掩,“你以爲你是誰?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會是我的。”顧明棠輕笑一聲,用軟鞭的鞭梢撩了撩他的下巴,篤定的嗓音彷彿一記宣告,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也對,他只是個奴隸,誰會去在乎他的想法?

    少女灼灼發亮的眼神下,封玄竟然啞然失聲。

    他是角鬥場的頭號勇士,是從底層奴隸中一步步爬到頂峯的亡命之徒,誰見過他露出這樣惱怒複雜的模樣?他難道不該一言不合撲上去咬人嗎?連匆匆趕來的司儀都被這一幕驚得踉蹌了一下。

    哪怕司儀不喜歡顧明棠,想要狠狠坑她一把,也絕不能讓貴客死在這裏。不說對方的身份暫時沒摸透,只要在場的客人知道有貴人死在這裏,他們角鬥場的生意就別想繼續下去!

    可誰知道這頭見誰咬誰從不馴服的狼崽子竟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惱羞成怒地瞪着她,雙眼冒火——老天,這和他記憶中的狼崽子一點都不一樣!

    半個月之前,新來的奴隸膽大包天欺負人,公然搶了封玄半個饅頭,被他當場撕成兩半,血流了一地,那纔是他認知裏不要命的狼崽子。

    難道是因爲被打得半死不活,沒力氣了?司儀狐疑地想道。

    看出他的想法,暴躁的封玄憤怒得想殺人,他可不會對司儀有所顧忌,可精神長久的緊繃和身體的脫力讓他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一下栽倒在地。

    下一秒,彎起的長鞭托住他的下巴,肩膀被人不着痕跡地扶住,顧明棠冷笑一聲,“你可是我看中的奴隸,別丟了我的臉!”

    眼看着那人已經取了新的兵器,凶神惡煞走過來,封玄咬牙切齒道,“……你真的要和他打?”

    顧明棠一挑眉,“怎麼?”

    “要是輸了,我可不會看你哭鼻子!”

    “我不會輸。”顧明棠斜睨他一眼,肆意張揚的面孔如同棣棠花一般動人,“看好了,我要是贏了,你就跟我走!”

    說話間,那根顏色妖異的長鞭已經揮出,一對銀色圓環被鞭子抽出去,瞬間擊碎射來的暗箭,發出一聲清脆的“砰”,旋即穩穩落入她手中,套在那對雪白的腕子上。

    偷襲,還是有預謀的偷襲,對武者來說是最下作的手段,顧明棠眼神冷厲,一鞭抽在偷襲者臉上,在他揮刀格擋時已然來不及,那道強勁的鞭風迎面而來,把他抽得皮開肉綻。

    “你是誰?”男人陰森森盯着她,對臉上的疼痛渾然不覺,堪稱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扭曲惡毒的笑意,“這麼護着他,該不會是這條野狗的姘頭吧?”

    “找死!”

    “我是你姑奶奶!”

    封玄的聲音和顧明棠在某一瞬間重合了,她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少年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背上,眼中閃過一點難得的笑意,被灌注了內力的長鞭如同靈蛇一般,再一次擊中同一個部位,疼得男人呲牙咧嘴。

    顧明棠冷笑一聲,寒聲罵道,“你侮辱我的人,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一口一個野狗,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野狗還有忠誠,你呢?只會偷襲的下賤種,也配和他相提並論?”

    顧明棠身形飄忽,時而在他面前,時而到他背後,即使是打人也像是跳舞一樣,足以看出卓絕的輕功底子。那根長鞭在旁人手中不聽使喚,到了她手裏卻能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等到地上的男人被抽得奄奄一息,嗚咽着求饒,顧明棠才冷冷一笑,長鞭捲起巨大的鐵籠,飛起的籠子帶起一陣寒風,嚴絲合縫將地上的男人扣在了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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