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蘇俄 >第128章 諜影
    倫敦,連接着牛津廣場和皮卡德利廣場的攝政街。

    濛濛的細雨籠罩着這條完全英倫風的街道,過去,這裏是倫敦購物的一個好地方,但是隨着德國人對倫敦實施的瘋狂轟炸,這裏的大半條街道都被摧毀了,這使得整條雨中的街道,宛如一個進了水的大型施工現場。

    儘管從去年六月中下旬開始,隨着德國人向東發動進攻,蘇德戰爭的徹底爆發,德軍對英國的空襲無論是從力度,還是廣度都有所削弱,但針對倫敦的轟炸,基本上每過那麼幾天,就會出現一次,這使得每個倫敦人的心整天都懸着,時時刻刻需要豎起耳朵來,聽着隨時都可能會響起的防空警報聲。

    不僅僅是倫敦,如今英國本土的任何一個大城市,都絕對不是宜居的所在,所以纔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搬到鄉下去住,畢竟德國人不可能觸動轟炸機來襲擾一個村莊。

    穿着一件煙色的風衣,頭戴一頂鴨舌帽,弗朗茨從沙威爾勞方向拐上攝政街,在繞過街口拐角的那一瞬間,他藉助着看向報欄的機會,速度飛快的通過報欄上的玻璃,朝後方窺探了一眼。

    來路上幾乎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包着頭巾的女人,腳步匆匆的追趕着一個不諳世事的頑童,而在街道的另一面,還有一個面如枯槁、彎腰駝背的老人,正在一處廢墟中撿拾着垃圾。

    速度飛快的將身後情景收在眼底,弗朗茨順手從報欄裏抽出一份報紙,又從風衣口袋裏摸出兩枚便士丟進錢箱,隨即便轉過了街道的拐角。

    在剛剛轉過街道拐角的那一刻,他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他側過身,將後背靠在街角的牆壁上,一邊似模似樣的看着手裏的報紙,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菸,用牙齒叼出一支,抿在脣縫間,卻不去點燃,而是就那麼叼着,聚精會神的看報紙。

    弗朗茨的全名是弗朗茨·布雷默,德裔英國人,在很小的時候便到了英國,一直在約克郡長大,現如今在倫敦勸業場工作,是一名經理。

    如果從外表以及身份來看,弗朗茨就是普普通通的英國人,不苟言笑的紳士,他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收入不菲,也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妻子是一名芭蕾舞演員,還有兩個孩子。他熱愛自己的生活,也熱愛自己的國家,此前政府號召市民爲抗擊德軍捐款捐物的時候,他一次就捐出了一千英鎊,爲此還獲得了地區議員的表彰。

    但不爲人所知的一點是,弗朗茨的父親和母親,都曾經是德國斯巴達克同盟成員,而弗朗茨還在倫敦大學求學的時候,便已經加入了英國社會主義工黨,而且是該黨派中堅定地左派成員。後來,隨着社會主義工黨與不列顛社會黨等四個共產主義組織合併,他又加入了大不列顛共產黨。

    或許是受了父母的影響,弗朗茨痛恨資產階級,哪怕他自己也應該算是資產階級中的一員,他主張在英國發動一次“十月革命”式的暴動,建立一個由工人階級領導的社會主義政權。他曾經兩次前往莫斯科,參加共產國際組織的活動,並將布爾什維克的精神作爲自己的行爲準則。

    他這樣的主張,顯然與大不列顛共產黨所秉承的“和平過度”思想不符,因此,在37年的時候,他又選擇退出了大不列顛共產黨,成爲了一名無黨派的左翼人士。

    在過去幾年間,弗朗茨一度以爲自己再也不會與共產主義,與莫斯科產生什麼聯繫了,這曾經令他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但誰能想到,就在一週前,他又在一個名叫莫里茲的老友幫助下,重新與莫斯科建立了聯繫。

    在弗朗茨看來,莫里茲是可信的人,因爲兩人第一次結識就是在莫斯科,在共產國際組織的一次理論交流活動上,當時的莫里茲和他一樣年輕,但已經是德國共產黨的代表了,而這次莫里茲找上他,只談了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他能夠繼續爲共產國際,爲莫斯科工作。

    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的猶豫,弗朗茨直接便接受了對方的邀請,對他來說,共產主義是一種理想,也是一個奮鬥的方向,爲這個信念而奮鬥,會讓他感覺到精神上的充實。

    不過,在第一次會面中,莫里茲並沒有與他深入的交談,只是提了那麼個要求,弗朗茨明白,這是對方還需要對他展開一番調查——儘管現在的大環境是英美蘇同盟,但在英國國內,針對蘇聯間諜、情報組織的打擊,卻是從來都沒有放鬆過。因此,對方的小心謹慎是非常有必要的。

    今天是與莫里茲第二次會面的時間,地點就在攝政街的一家咖啡館內,儘管從未接受過特工人員必備素質的培訓,但弗朗茨還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番安排。

    在街口轉角的位置吸了一支菸,確定果真沒有人跟蹤自己之後,弗朗茨纔再次出發,朝着約定好的那處咖啡館走去。

    咖啡館就在街頭一角,非常的不起眼,老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當弗朗茨走進咖啡館的時候,整個前廳裏就只有一位客人,是個看上去二十出頭,打扮入時的姑娘。她安靜地坐在靠窗的一處卡座邊上,雙手捧着一本綠皮的書,正津津有味的讀着。

    櫥窗外,陰天裏特有的晦暗光線透過玻璃窗投射進來,打在姑娘右半邊身上,將她白皙面容映襯的有些蒼白,給人一種不太健康的感覺。

    爲了一會方便與老友交談,弗朗茨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點了一杯不加糖的苦咖啡,隨後便安靜的坐在那兒,等着莫里茲的到來。

    等了約莫十幾分鐘的樣子,莫里茲的影子依舊沒有出現,而此時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了。

    弗朗茨開始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是自己的考察沒有通過,還是說莫里茲那邊出了狀況?他不確定是那種狀況,但可以確定的是,不管是哪種狀況,都不太妙。

    又過了十幾分鍾,此時,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但弗朗茨依舊沒有等到老友的出現,時下,他的精神高度緊張,總懷疑身邊不遠的地方有什麼人在盯着自己。可在這間咖啡館裏,此刻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身爲老闆的老婦人,另一個就是坐在櫥窗邊上的姑娘。

    出於警惕心裏,他偷偷觀察着櫥窗邊的那個姑娘,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姑娘手裏拿着的書,竟然是一本安東尼奧·葛蘭西的《獄中札記》。葛蘭西是意大利共產黨的創始人,堅定地馬克思主義者,不幸的是,他在五年前便因爲腦溢血而亡故了,《獄中札記》是他生前的一本著作。

    這本書弗朗茨也曾經拜讀過,而且讀過不止一遍,此時,看到姑娘手中的這本書,他的心裏禁不住就想起了書中的某些內容,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也漸漸變的平靜下來。

    出於好奇,他禁不住將目光從那本書轉移到了姑娘的臉上,儘管只能看到一張側臉,但弗朗茨依舊有一種叫驚豔的感覺,那張略微帶着幾分病態的臉上,滿是恬靜與祥和,它或許不是很豔麗,但卻......弗朗茨形容不出來,他只能說一點感覺,那就是那張臉美的令他有些移不開目光,甚至令他有一種上去搭訕的感覺。

    弗朗茨終歸沒有等到莫里茲的出現,但他卻並不覺得有太多遺憾,因爲在這個很不起眼的咖啡館裏,他找到了一種美,令他目眩神迷的美。他準備明天的這個時間再到咖啡館裏來,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等到老友莫里茲,另一方面......他問過咖啡館的老闆了,那個女孩幾乎每天上午的這個時間,都會到她的咖啡館去坐一坐,而且,每次都會坐在那個靠窗的位置上。

    此時的弗朗茨並不知道,他再也不會見到那位叫莫里茲的老友了,但莫斯科駐倫敦情報站對他的考察,卻是已經通過了,只是負責與他接頭的人不再是莫里茲,而是那個令他感覺一見鍾情的姑娘。

    按照維克托制訂的對外情報工作原則,總參情報局的對外情報網開始進入擴張期,與之前相比,現如今的諜報網擴展方式,變得更加隱蔽而詭詐。駐地情報站與潛伏情報網已經被分隔開,就像弗朗茨,最先與他接觸的人,就是來自倫敦情報站的工作人員,只是在確定了他有加入諜報網的意願之後,情報站的街頭人員便迅速退出,後續的工作交給了諜報網的工作人員。

    而諜報網的特工人員,將會變換一個身份,利用另一個機會來靠近發展目標,再將他吸納到諜報網絡中去。

    這樣的做法固然是繁瑣了許多,但卻能夠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危險的出現,不管是情報站、諜報網,任何一個方面出了問題,另一方都能迅速切斷與對方的聯繫,從而保障至少一方的安全。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