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多瑙河如同流火一般,站在河岸上,遠眺這條靜謐的大河,波光粼粼的河面已經被火光染紅,時不時的,就能看到河面上有雜物飄過,也不知道是屍體還是別的什麼。

    在如今的布達佩斯城中,已經很難找到一棟完好的建築了,之前,雖然羅科索夫斯基提出過建議,讓維克托到距離城區二十公里的聖安德烈古城去休息,但卻被他給拒絕了,他畢竟是前來督戰的大本營代表,帶着這麼一個身份,卻遠遠躲到大後方去,說出去的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河岸邊是羅科索夫斯基同志的前進指揮所,是的,因爲戰況焦灼,預期的作戰目的始終未能實現,着急上火的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早在三週前便撇下自己的方面軍野戰統帥機構,只帶着少數幾名參謀和通訊人員,冒險將指揮所搬到了市區內。

    一河之隔,河對岸便是被炸成一片廢墟的科蘇特廣場,匈牙利著名的國會大廈就在這個廣場上,現如今,這棟始建於1896年,用了100萬塊珍貴石材修建而成的恢宏建築,同樣也被炸成了廢墟。

    在靠近河岸邊的一所帳篷裏,維克托身上裹着軍大衣,面無表情的坐在一個用油桶做成的火爐旁邊,正專注的看着手上一份文件。

    儘管這一帶,包括對面的科蘇特廣場,現在都處在蘇軍的控制之下,但羅科索夫斯基依舊擔心會有德國人滲透進來,因此,在維克托的這頂帳篷附近,有大量的蘇軍士兵負責警衛工作,就連河上的臨時碼頭處都停了兩艘巡邏艇。

    維克托手上的這份文件來自於潛伏在德國的柏林情報站,這個情報小組目前已經恢復了工作,正在向莫斯科傳遞着重要的情報。

    文件的內容與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有關,準確的說,是與烏克蘭反抗軍的首腦斯傑潘?班德拉有關。

    繼聯盟在西烏克蘭地區展開大規模的剿匪行動以來,大量的烏克蘭反抗軍頭目或被擊斃,或被蘇軍擒獲,而那些消息靈通並且有路子的人,則早早的選擇了逃跑,就像斯傑潘?班德拉,以及該組織的另一個首腦雅羅斯拉夫?斯特茨科一樣。

    根據柏林情報站發送回來的情報顯示,在一個月前,這兩個人都在慕尼黑現了身,他們得到了德國人的大力支持,在慕尼黑組建了烏克蘭反抗軍的所謂“總部”。

    除此之外,目前在慕尼黑浮現出來的,還不僅僅是一個“烏克蘭反抗軍”,什麼所謂的“保加利亞民族陣線”、“白俄羅斯中央委員會”、“格魯吉亞民族組織”等等,一系列反蘇極右,立場上傾向於法西斯的民族主義組織,全都聚集到了慕尼黑,真可謂是魑魅魍魎、小鬼雲集。

    而根據柏林情報站獲得的情報,這些組織正在籌劃着聯合起來,準備成立一個所謂的“反布爾什維克國家集團”,斯傑潘?班德拉與雅羅斯拉夫爾?斯特茨科將是這個組織的帶頭人,當然,真正站在他們背後的,還是處於垂死掙扎中的德國人。

    當然啦,這些人雖然都有着頑固的極右翼思想,但卻不是傻子,德國人的敗像那麼明顯,他們自然也能夠看得出來,而選擇給第三帝國陪葬,顯然也不符合他們的處事邏輯,因此,這些人一方面做出要與德國人精誠合作,共同抗蘇的姿態,另一方面卻都在謀求後路,準備從德國出逃。

    柏林情報站從一名線人那裏獲得了不太可靠的消息,據說斯傑潘?班德拉與雅羅斯拉夫爾?斯特茨科都在準備向法國流亡,那裏現在已經被英美盟軍所佔領,他們顯然是打算藉助英美的掩護,逃過聯盟的追殺了。

    除此之外,柏林情報站還獲悉了安特?帕韋利奇的行蹤,這個傢伙也在慕尼黑,而且正在準備流亡南美。

    安特?帕韋利奇這個人並不是莫斯科急欲處之而後快的人,真正想要弄死這傢伙的,是南斯拉夫人,鐵托同志現在正滿世界的找這個傢伙呢。

    作爲克羅地亞獨立國的總理,同時也是恐怖組織烏斯塔沙的領導人,安特?帕韋利奇在戰爭期間以大規模屠殺塞爾維亞人而聞名,僅僅在他那個所謂的克羅地亞獨立國內,他就屠殺了超過六十萬塞爾維亞人,爲此,他也成了南斯拉夫的頭號公敵。

    斯傑潘?班德拉與雅羅斯拉夫爾?斯特茨科這兩個人,絕對是聯盟目前最想幹掉的民族主義分子了,只是這兩個傢伙謹慎的很,一有個風吹草動便會立刻出逃,現在,他們跑到了慕尼黑,除非動用刺殺的手段,否則的話,聯盟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而要想使用刺殺的手段,那麼就必然需要動用柏林情報站的力量,維克托非常清楚,那將會給情報站的存繼帶來威脅,風險太大。

    儘管很看重在斯大林同志面前的表現,但維克托也不是那種不切實際的人,他沒有興趣用別人的性命充作自己往上爬的階梯,因此,在對付斯傑潘?班德拉這些人的問題上,他寧可無所作爲,也不準備讓柏林情報站方面去冒險搞刺殺。

    仔細將文件看了一遍,維克托伸手將口袋裏的鋼筆掏出來,在文件的最下方做了個審閱的批示,正準備將文件合起來的時候,就聽到不遠處的某個地方,突然傳來一聲炸響。

    這聲音給人的感覺的確離的很近,維克托的耳朵都被震的嗡嗡作響,處於一種本能,他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顧不上大衣從肩膀上滑落,快步走向帳篷門口。

    帳篷外面,營地內已經出現了短暫的騷亂,維克托快步登上河岸,朝着四周環顧一圈,就看到營地西北方向上,正有火光在升騰,附近有人影在晃動。

    維克托觀望了一會兒,正想着過去查看情況,就聽到河對岸東南方向上,突然響起隆隆的炮聲,間中還夾雜着炒豆子一般密集的槍聲。

    因爲距離不是很遠的緣故,那聲音聽着異常清晰,而且,從槍聲的密集程度上看,這顯然不是小規模的交火。

    扭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眺望一眼,維克托很清楚,那裏正是布達皇宮所在的位置,換句話說,被包圍的德軍與蘇軍的部隊交火了。

    脣角彎了彎,維克托琢磨着,應該是自己之前所說的那些話,給了羅科索夫斯基他們足夠的壓力,因此,烏克蘭第2方面軍連夜展開了攻勢。

    腦子裏正轉着這個念頭,維克托就看到河堤下方有一名蘇軍士兵飛快的跑了過來,而在士兵的身邊,還跟着手中抱着軍大衣的瓦連卡。

    將左手拿着的文件換到右手裏,維克托迎着兩人走過去,在雙方還離着幾步遠的時候,維克托就見那名士兵停住腳步,朝他行了一個軍禮之後,大聲說道:“首長同志,司令員同志請您到指揮部去。”

    維克托點點頭,順勢將手中的文件交給瓦連卡,有從他手裏接過大衣,這纔跟在士兵的身後,朝着指揮部的方向走去。

    羅科索夫斯基的指揮部同樣也是一個大帳篷,與維克托那個帳篷相比,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個帳篷大了一些,而且蓬頂上有僞裝網。

    跟着士兵趕到指揮部所在的帳篷,維克托撩開門簾走進去的時候,就見不久之前陪他去鷹之山視察的那些人全都在場,只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緊張中帶着幾分歡喜。

    “維克托,德國人突圍了!”羅科索夫斯基顯然一直都在等着維克托過來,此時,見他出現在帳篷門口,立刻便提高嗓門說道。

    維克托愣了一下,他之前還以爲是羅科索夫斯基安排了進攻呢,沒想到這場進攻卻是包圍圈中的德國人發起的。

    雖然在軍事上談不上有什麼才能,但維克托還是明白在場的人爲什麼都這麼歡喜了,毫無疑問,處在包圍圈中的德國人是必敗無疑的,雙方的兵力以及武器配比相差太懸殊了。

    如果這數萬的德軍能夠待在包圍圈裏死扛的話,那麼蘇軍要想將他們徹底殲滅,的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至少要想在三天內將他們拿下,蘇軍是需要付出足夠代價的。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這些德國人並沒有想着在這裏殉城,他們在這個時候想到了突圍。

    要知道,這場圍城戰打了一百多天,此前的幾個月裏,這些負隅頑抗的傢伙們都一直在貫徹柏林的命令——死守陣地,絕不後退,而今,而今,仗打到這種程度,他們竟然想要突圍了。

    之前,蘇軍要剿滅被圍困的德軍,就需要去奪取德國人固守的陣地,而現在呢,德軍想要突圍,雙方的攻守就等於是換過來了,德國人需要想盡辦法來進攻蘇軍嚴防死守的陣地了,毫無疑問,這對蘇軍來說絕對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蘇軍沒守住,被包圍圈中的德國人突圍成功,逃走了,那至少布達佩斯是解放了,這一點總沒有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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