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想到被合圍在城中的德國人竟然會突然選擇突圍,因此,處在陣線前方的蘇軍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的確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過,蘇軍還是很快穩固了防線,並與準備突圍的德軍打成一團,在很多地段上,雙方甚至發生了最爲殘酷的白刃戰。

    在指揮部裏,維克托聽方面軍參謀長馬利寧介紹了基本戰況,按照前方反饋回來的情況,德軍的突圍方向是乾草廣場通往匈奴王大街一線,由此判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處在包圍圈中的德軍,應該是計劃向城市以北突圍,沖垮蘇軍在蒂薩河至多瑙河之間的防禦地帶,逃入布達佩斯北部、西北部的山林地帶,再從那裏流竄往奧地利的北部地區。

    站在指揮桌的旁邊,維克托看着馬利寧用教鞭指着地圖,做德軍進攻方向的推演,耳朵裏卻聽着帳篷外的槍聲、爆炸聲似乎越來越近。

    維克托知道,羅科索夫斯基的這個臨時指揮所,就在城堡山北側,傍依着多瑙河,從這裏繼續向北,就是安爾吉特島、貝奇路一線,換句話說,這裏就是德軍向北突圍的必經之路。

    帳篷外的槍炮聲之所以越來越近,想必就是德軍正在集中全力的向這個方向突進呢,只是不知道沿途設防的蘇軍,是不是能夠將他們的攻勢遏制住。

    說真心話,聽着外面的槍炮聲在明顯的靠近,維克托總歸是有些心慌的,但是他也能夠感受到,帳篷內包括羅科索夫斯基在內的一干指揮人員們,卻沒有絲毫擔心的樣子。

    維克托也知道,儘管槍炮聲聽着似乎離的很近,但其實突圍中的德軍應該離這裏還遠着呢,畢竟從臨時指揮部到被稱爲“鷹之山”的阿德勒山,就有將近三公里,而從鷹之山到德軍的陣地,又有數公里的距離,在這種情況下,德國人是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戰線推進到這裏的。

    “報告!”就在這時帳篷門口出現一名通訊兵,他手裏拿着一張紙,大聲喊道。

    “進來,”馬利寧正好將前線的戰況介紹完,他順勢將教鞭丟在地圖上,看了一眼帳篷入口的方向,說道。

    “菲力波夫斯基將軍發來的最新前線戰報,”通訊兵跨進帳篷,向在場的衆人行了個軍禮,隨即,將手中的那張紙平舉起來,大聲說道。

    一名參謀快步走過去,將那份戰報從通訊兵的手裏接過去,一邊看着,一邊轉過身,說道:“德國人在菲力波夫斯基所部正面的攻勢很猛,到目前爲止,已經確定參與突襲的德軍部隊,有統帥堂師以及第八、第二十二騎兵師所部。”

    說到這兒,參謀停下來,搖頭笑了笑,隨手將戰報遞給旁邊的馬利寧,這才接着說道:“菲力波夫斯基說他承受的壓力很大,要求增援。”

    維克托沒有去看戰報,當然,他雖然不是烏克蘭第2方面軍的成員,卻也知道方面軍的基本情況。

    參謀口中所說的菲力波夫斯基,是現任的第四十六集團軍司令員,也是目前負責一線作戰的部隊指揮員。至於說戰報中所提到的“統帥堂師”、第八、第二十二騎兵師,則是指的被合圍在城中的德軍主力部隊——在過去的一百多天裏,這些德軍之所以抵抗的如此堅決,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爲他們都是黨衛軍。

    在蘇軍的觀念中,黨衛軍與德國的國防軍不同,後者雖然也很殘暴,但總歸還算是軍人,可黨衛軍不同,他們是法西斯豢養的狼犬,毫無人性可言,因此,只要按照蘇軍的慣例,只要是抓到了黨衛軍,基本上就是直接槍斃了事,這些傢伙不配享受俘虜的待遇。

    對於這一點,黨衛軍成員顯然也是知道的,因此,每當被蘇軍包圍的時候,這些傢伙們也是輕易不會選擇投降的。

    菲力波夫斯基的這份戰報,無疑是確定了德軍的突圍方向就是北面,由此,方面軍指揮部也可以根據情況來具體的部署戰鬥了。

    隨後,羅科索夫斯基很快便下達了最新的作戰命令,他同意了菲力波夫斯基的請求,給第四十六集團軍派去了增援,同時,命令方面軍炮兵對德軍突圍的方向,主要是對維也納大街西北直到乾草廣場以南地域,實施炮火覆蓋。

    隨着方面軍指揮部的命令傳達到炮兵部隊,被稱爲布達佩斯屠殺的炮擊開始了。

    在維也納大街西北方向上,負責主要突擊任務的“統帥堂”第十三裝甲師,連同配合其行動的一個擲彈兵營、一個通訊兵營,直接遭遇到了喀秋莎火箭彈暴雨般的打擊。該師的師長連同參謀長在內,幾乎整個師部都在炮火覆蓋的第一時間被炸飛了,於是,就在突圍作戰發起後還不到半個小時,整個統帥堂第十三裝甲師便失去了有效的指揮。

    堪稱災難性的是,就在統帥堂第十三裝甲師的師部被蘇軍炮火炸飛之後,還不到一個小時,在另一個方向負責突圍作戰的黨衛軍第八騎兵師、第二十二騎兵師,這兩個騎兵師的師部,同樣在進攻的過程中遭遇了蘇軍的炮火,兩個騎兵師的師長,連同大部分指揮人員,當場陣亡。

    至此,突圍中的德軍幾乎失去了有效的指揮,所有人都陷入了各自爲戰的混亂狀態。

    整個突圍作戰從第一天晚上九點開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凌晨時分,儘管菲力波夫斯基得到了他所需要的增援部隊,但已經殺紅了眼的德軍,最終還是有一部分人成功逃進了城市西北被繼續所覆蓋的山林,其人數大概在三四千人左右。而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則是窮追不捨的羅馬尼亞人,現在,羅馬尼亞人已經成爲了聯盟的盟友。

    ………………………………………

    當清晨的第一縷曙光劃破硝煙,重新鋪滿大地的時候,布達佩斯響了超過一百天的槍炮聲,終於停歇了。

    城市西北的佩斯希代格庫特,蘇軍設立在城郊的防禦戰線前,幾輛軍用吉普車迎着晨曦,緩緩從城市方向駛來。

    車內,維克托坐在後座上,視線透過蒙着塵埃的車窗,看向車窗外面。

    半個小時前,維克托離開鷹之山的炮兵陣地,乘車趕來佩斯希代格庫特,這一路上,他所能看到的就是遍佈各處的屍體,以及被擊毀炸爛的卡車、坦克。看的出來,從城堡山到城郊的山林,這一路德軍就是用屍體鋪過去的,他們的突圍雜亂無序,毫無章法可言,就像是受了驚嚇的蟹羣,四處亂竄。

    吉普車行進的前方,出現了蘇軍的卡車車隊,這對由十四輛卡車組成的車隊,就停靠在坑坑窪窪的道路邊上,一羣蘇軍士兵正站成一排,在路邊圍觀着什麼。

    維克托探身過去,伸手拍了拍瓦連卡的肩膀,示意他將吉普車靠邊停下來。

    吉普車停下的地方,緊挨着一個直徑足有兩米多的彈坑,維克托從車上跳下來,第一眼便看到了散落在彈坑中的幾塊殘肢斷臂。幸虧如今的維克托已經習慣了血腥,這樣的場面還不至於讓他感覺不適,否則的話,作爲一名將軍,卻當着這麼多的士兵當場嘔吐,那可就有點不好看了。

    繞過彈坑,再往前走個六七步遠,就是一道深深的溝壑,這道溝壑明顯是人工挖掘出來的,寬度差不多有近四米的樣子,看規模應該是蘇軍挖掘出來的反坦克壕。

    此時,這道綿長的反坦克壕裏,橫七豎八的堆滿了屍體,看一眼就能令人感覺頭皮發麻。

    根據烏克蘭第2方面軍軍事委員會統計出來的數據,昨晚,在阻擊德軍突圍的過程中,蘇軍在不到五個小時的時間裏,擊斃了超過兩萬名法西斯匪徒,維克托不知道這個數據的真實性有多高,但在與德軍被俘人數相印證之後,即便數據有所誇大,應該也不會太過分。

    幾乎要將反坦克壕填滿的屍體,都是昨晚才戰死的,那些蘇軍的卡車,是專門負責收斂屍體的,他們將這些屍體從城中各處蒐集起來,然後統一傾倒在這裏,以便掩埋。

    當然,還有一些黨衛軍的士兵、軍官,在被蘇軍俘虜之後,也會直接被押送到這裏,執行槍決。

    站在反坦克壕的旁邊,維克托擡頭向北方眺望,就在視線可及的地方,一道綿亙的山脈就那麼遠遠的橫在地平線附近,那裏就是布達山了,也是昨晚被圍困的七萬餘名德軍所要奔赴的地方,可憐的是,經過一晚的激戰,這數萬人的隊伍,最終卻只有三四千人逃進了山裏。

    身後不遠處傳來摩托車的馬達聲,維克托擡手摸了摸鼻子——不知爲什麼,他總感覺鼻腔裏似乎有一股惡臭的氣味在瀰漫,儘管他也知道那只是錯覺。

    “首長同志,”馬達聲在不遠處停下來,一名通訊兵飛快的跑過來,他朝着維克托行了個軍禮,大聲說道,“司令員同志讓我轉告您,我們的士兵抓到了……”

    似乎是忘記了名字,通訊兵將手中的紙條拿起來看了看,又接着說道:“抓到了維登布魯赫,布達佩斯的守軍總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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