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場大夢,可惜最終會醒,且是當頭一棒。

    沈淳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訥訥應答:“這樣啊.....那他現在還好嗎?有說怎麼處置我嗎?”

    雖然用處置這個詞實在是太可笑。

    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但無論是主觀還是客觀可能性都太小,因而一直沒有直面想過解決方案。

    此刻當真擺在她面前,她才發現自己那點愛意實在是無比的渺小和可悲。

    那些快樂的,甜蜜的一幕幕一擁而上,把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眼淚在回過神來之前就一滴一滴落下來,砸在地板上發出微小的動靜,沈淳咬着自己緊握的拳頭,試圖壓抑住抽泣的低音。

    邱銘丞聽得很清楚,但他沒有貿然戳穿,而是放柔了聲音:“我和清清商量過了,等他跟你離婚,就帶你去國外做治療。”

    “.......”

    沈淳沉默着,緊緊地閉上眼,感受到自己聲嘶力竭又一聲不吭地心碎。

    真的什麼都不剩下了,沈淳。

    “怎麼會...不記得了呢?”她不知道自己在問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接受這個看似無比完美的解決方案。

    邱銘丞開口解釋起催眠原理,聲音在沈淳那頭漸漸模糊。

    她覺得很冷。

    於是不自覺把自己環抱住,扯過被單披在身上,發狠地嗅着上面殘餘的秦顧身上的氣息,久旱逢甘霖也不比此刻急切。

    離開談何容易,放手就更難成全。

    眼睛糊滿淚水,沈淳看着窗外皎潔的月光,忽然想起來,自己一開始就是準備赴死的。

    只是這段時間秦顧失憶以後無微不至的關愛,親近,兩個人偶然碰撞的親密眼神,曖昧氣氛,讓她忘記了初心。

    沈淳腦海中浮現第一次見秦顧的樣子,那少年意氣風發卻沉靜內斂,眼中波瀾不驚,看你的時候又像分明含着愛意。

    他一笑起來,誰不心動呢?

    每一次的下定決心最後都支離破碎,被似有若無的挽留留下停滯不前,可結局其實一早就註定了。

    那少年眼中是山海,是至高無上的權利。

    從來就沒有任何人,更遑論自己。

    真是差一點就活下來了。

    “.......謝謝你。”沈淳低低抽泣,“但不用了。”

    她說過要守着那個人,就是真的要守着那個人。說是至死不渝,就當真要做到至死不渝,絕對不姑息自己這點可憐的情意。

    邱銘丞還準備繼續勸,但沈淳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這段時間已經在這裏留下太多回憶,留下太多這麼多年都沒露出的歡樂,留下不捨。

    如果真的要走,餘生恐怕也要裹挾着這些可悲的回憶活下去,又要怎麼才能心安理得呢?

    沈淳做不到離開。

    ......

    秦顧推開門的時候沈淳還坐在窗邊發呆,窗紗輕柔撫過她的臉頰,這段時間本該養起來的一些肉已經被化療無形之中化解。

    她坐在那,竟然像即將奔月而去的嫦娥。

    “你在幹什麼。”

    秦顧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也有幾分乾澀,這也是不該有的。

    沈淳轉過頭,臉上帶着心碎又柔和的笑意,並不融洽的兩者在她臉上同時出現,聲音帶着飄渺的感覺:“你回來了。”

    這一刻兩個人的對話竟有些像相處多年相敬如賓的夫妻。

    秦顧毫不猶豫打斷她平靜的假面:“明天搬出秦宅,從今往後無論有沒有必要,我們都不必再見面。”

    “秦顧,”沈淳看見他就要毫不猶豫轉身離去,“你......”

    她聲音染上低低的泣音:“你叫我什麼?”

    眼前浮現俊朗的男人低下頭來吻她的額前眉彎,一聲一聲何其溫柔。

    “老婆,老婆。”

    “我只有你了,老婆,別離開我。”

    可幻境很快消散,冷峻的男人一把揪住她的衣領,發現她瘦得只剩下骨頭,不自覺皺眉又很快鬆開,把她一推:“沈淳,這段時間你欺騙我,背叛我,我都不與你計較,別繼續在這兒發瘋不知好歹。”

    霧散了。

    沈淳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她曾經的丈夫,曾經最愛最愛,也是往後最愛最愛的人。

    可惜那人眼裏沒有她,也不會有她。

    是啊,沈淳想,她已經發了這麼多年的瘋,何必再繼續一錯再錯呢?

    “嗯,”她說,“我明天一早就走。”

    秦顧並不覺得她會這麼快就放手,心道這次無論她有多少手段,自己也不會再心慈手軟放過她了。

    沈淳看着被重重關上的門,眨眼的瞬間又墜下一滴眼淚。

    今天哭得太多了,縱然是他失憶時候帶給自己的快樂也根本抵消不過。

    可惜原本她就哭得太多太多,在無數個失意心酸等不到愛人回家的夜晚她都是如此,肝腸寸斷罷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收拾東西的時候漏出來一張診斷證書,沈淳捏得很緊。

    ......

    沈淳在喫早餐,將好要喫完的時候秦顧打好領帶走下來,瞥一眼沈淳:“沈淳,在我回來之前,離開。”

    “秦顧。”

    她冷不丁開口,眼神放空在不知名的遠方:“我要死了。”

    這話剛出來不知爲何的確嚇得秦顧心中一緊,但很快秦顧就把那歸功於巧合,他眼中染上幾分厭惡:“爲了不離開秦家,你倒是真開始裝瘋了。”

    沈淳這才轉頭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我是胃癌晚期了,真的要死了,有化驗單,你要看嗎?”

    “還是你很期待我死?”

    “沈淳,”秦顧開門看也不看她,“滾出秦家,這是我最後給你的忠告,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一錘定音,萬籟俱寂。

    那門關得沒有昨天晚上重,但是她的心已經被砸碎了。

    怎麼會有人這樣狠心呢?

    她又想着,其實秦顧倒算不上狠心。

    沈淳也很清楚的知道,只是那個人一點都不相信自己,一點都不愛自己而已,與旁的都沒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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