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笑,拿出早就打好的腹稿來說:“就當幫我做學術研究了,如果你不願意也沒什麼關係......”
“可以的。”她輕輕打斷邱銘丞的話,“但我已經沒什麼錢了,下一次的費用我出不起。”
其實她還有積蓄,但她已經簽訂合約,如果她死亡,那那些錢就會自動視爲捐給福利院的建設。
“這個你不用擔心。”邱銘丞沒多說,他嘆了口氣:“對了,這要在你癌細胞進一步蔓延的時候做,到時候會更疼,你能忍嗎?”
還有什麼疼是忍不了的呢,自己幫着做學術研究或許還能積點德,沈淳想着覺得好笑,點點頭:“沒問題,就當爲社會作出我唯一的一點貢獻啦?”
邱銘丞聽着她強顏歡笑的臺詞,覺得心裏刀割似的:“那你好好休息,這段時間我不讓外人來打擾你。”
“也沒什麼人會來探望我呀。”
沈淳望着他離開關上門的背影,聲音很輕。
......
不過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當真是有人來找她的。
褚清清開門的時候,沈淳剛睡醒,在給自己削蘋果,驟然聽見這聲音還差點割到手,擡頭卻看見這個想都沒想過會見到的人。
“沈淳姐,”褚清清看着她越來越消瘦的面容,“我們好久沒見,想着來看看你。你......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
沈淳無所謂地笑,擱下手裏的東西,把蘋果放進盤子裏:“椅子在牀下,一拉就拉出來了,你坐吧。”
褚清清嘆了口氣,準備了一肚子說辭,無意瞥見她削的蘋果是個壞了大半邊的,皺着好看的眉頭問:“沈淳姐,是不是這些護工對你不好?怎麼這樣的蘋果也拿來給你喫,還要你自己削。是誰?我待會就去跟銘丞哥哥說,一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她嘟着嘴不開心的模樣,沈淳難得覺得內心有些暖意:“是我自己要求的。”
那小護工在挑選蘋果時都當着沈淳的面,這個壞的是在路上不小心碰撞壞的,原本她準備丟掉,卻被沈淳攔下來。
“水果能喫就好,”沈淳也看着那蘋果,“我在福利院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蘋果,好的蘋果都會給年紀小的,能被領養出去的。我們這些年紀大點的都喫不着完整的,有蟲有腐爛都是正常,何況這個蘋果也沒什麼腐壞的部分,只是被撞壞了,還能喫。”
褚清清聽着這一席話,一愣一愣的:“那,可是,專家說過,這樣的蘋果內部細菌會很多的......”
所有沈淳一直覺得褚清清過得很幸福。
她可以不諳世事,只做一個父母手心的掌上明珠,做她的小公主。
可自己呢,似乎從出生就註定了只能這樣庸庸碌碌過一生。
“那個時候沒得選。”沈淳意有所指,“現在看似有選擇,實際也沒得選。”
她看出來褚清清是來勸她出國的。
褚清清這回沒話可說了,她抿了抿嘴,爲了掩飾尷尬就順勢把頭髮往耳後順。於是沈淳擡眼就看見她手上的鑽石戒指:“你訂婚了?”
“啊......”褚清清更尷尬了,這是那天當着褚父的面,她跟秦顧做戲兩個人自己給自己帶上的,這段時間太忙又沒人提醒以至於她一直戴得好好的,以至於現在被沈淳看見了.......
沈淳以爲她是害羞,搖頭失笑沒多問。想了半天,她還是決定囑咐兩句:“作爲婚姻方面的失敗者,我也給不了你什麼建設性的建議,不過一切將就從心,只要確定自己不會後悔就好。”
褚清清移開了和她對視的眼睛:“......我知道的。”
從前求之不得想嫁的人,當真要嫁了,卻滿腦子都是權謀算計,再也回不到當初那種滿是少女心事的期盼氛圍了。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你,後面就這樣嗎?”褚清清還是打破了這份寂靜。
沈淳搖搖頭:“銘丞希望我幫他一個忙,所以我留在醫院在做一次化療。雖然我也不清楚具體怎麼回事,但是好在結局並不重要。”
她根本就不在乎結局。
褚清清張了張嘴,說不出什麼話,捏緊自己的裙角:“我知道勸了你也不會聽,但我還是想試試看。
“秦顧不會再等你,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對你上心過,也沒有等過你。好不容易可以離開可以自由,你應該開心,應該想開一點,去迎接屬於你的生活。”
聽完這一席話,沈淳仍然含着如初的笑:“我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清清。”
這一句把褚清清打了個措手不及。
“秦爺爺走了,我的孩子也走了,秦顧不要我了。她垂下臉,“我從小到大就沒有把希望寄託給別人的習慣,永遠都得過且過,迷茫度日。
“直到遇見秦顧,他個人優秀,家庭又幸福美滿,整個人好像在發光。於是我愛上他,追逐他,卻落到現在這個下場。或許也怪我太貪心。”
“可真的都怪我嗎,”沈淳閉上眼:“清清,正因爲我得到的太多,失去的太少,故此貪婪成性,實屬正常。”
褚清清沉默下來,再也一言不發,提起包離開。
在關門之前,她聲音很輕的囑咐:“既然要化療,就少接觸輻射,電視手機這段時間儘量別看了,照顧好自己。”
“希望我們下次相見......”
後面的話她關上門了,沈淳沒聽清。但沈淳也覺得不重要了,因爲她們後面未必還能再見。
只是她那句囑咐有些莫名其妙。
她沒深思。
另一邊褚清清關上門,低低補全了那句話:“你不會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