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幾天前,褚父與秦顧的談話。

    褚父嘆着氣,與秦顧對視時眼神中喪失了曾經的意氣風發,秦顧這才意識到,這位和他父親一個年紀的商界神話已經垂垂老矣。

    “這是您希望的嗎?”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鑽戒,腦海中不自覺回憶起沈淳的臉。

    她拿到戒指帶上去的時候神聖而赤誠,滿眼的歡喜幾乎要化作實質溢出來,又礙於自己的表情難看而硬生生憋回去。

    褚清清卻不一樣,她雖然滿臉笑意,卻不達心底,秦顧不是看不出來,恰恰相反,秦顧最看得出來這些。

    只是他是個商人,勢利是他的本質。

    就像他看得出來沈淳喜歡他,但因爲沈淳沒有利用價值,所以她的喜歡就成了秦顧的累贅,秦顧自然沒什麼好臉色對她。

    褚父沒看出他走神,提到自己的女兒時眼神慈愛極了:“清清這丫頭是長大了,只是那點伎倆在我們眼下還是不夠看,也辛苦五爺配合她胡鬧這一番。”

    秦顧眼神一暗:“您這是不希望我與褚清清在一起。”

    “並不是你們在一起,”褚父無奈地笑,“即便是脫離不想讓五爺摻和褚家這爛攤子事的表層,我也希望清清有個好歸宿。”

    “——那您?”秦顧更不理解了。

    褚父重新審視着他,第一次發現叱吒商雲的秦顧也不過是個沒愛過人的毛頭小子:“但你們並不相愛。”

    “這段時間我看透了太多,”褚父頂着秦顧不可置信的目光繼續說,“看得最透徹的就是人心本就涼薄,這個世界太大了,她不該和我們一樣困在這片名利場的囚牢裏,連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

    “所以此刻我與五爺說話的角色是作爲一個父親,而不是一個商人。”

    秦顧略微沉吟,最終面不改色:“我不需要懂愛情,褚叔叔,那是最無用的東西,給不了我任何利益,甚至會成爲我致命的弱點。

    “我沒有其他角色,我不是一個人的丈夫——曾經是,現在我只是一個商人,我做事只講究利益。

    “當然,我偶爾也講究仁義。這次是我有錯在先,就不會任由褚家......”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測:“清清已經跟我說過,現在最好的方案就是訂婚,那可以先維持住褚家的現狀。至於結婚......”

    “我,暫時也不打算。”

    其實褚清清算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結婚對象,但秦顧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最近胸口總是悶悶的疼,偶爾腦海裏會浮現一點畫面,但那裏面的他常帶笑意,幸福得連他自己都陌生。

    秦顧向褚父禮貌一頷首,轉身關上門,對門外不遠處的褚清清道:“已經解決了,我們暫時訂婚。”

    “太好了,太好了。”

    褚清清噙着淚,褚家有救了。

    “你想什麼時候公開都可以,”秦顧理了理袖口,“提前和高助理說一聲,我們這邊會配合宣傳。”

    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將要遠去,褚清清忽然叫住他:“秦顧!”

    她自知失言不該直呼他大名,但秦顧顯然沒空與她計較,轉過頭表情冷淡,好像這世間沒什麼能入他的眼。

    褚清清作出了今天第二次大膽的發言:“你覺得,沈淳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你知道她現在去哪了嗎?”

    秦顧皺眉,似乎並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問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題,也成功讓他的大腦回憶起那個這段時間他一直迴避的身影。

    又來了,心口那種窒息的疼痛。

    “沈淳?”最終他的表情有幾分傲然,“和我沒關係。”

    說完他着急有事一般加快腳步往外走,對沈淳這個名字避之不及一般。

    褚清清看着他一如既往冷傲的背影,終於發覺曾經那個在自己,在沈淳眼中閃閃發光,高不可攀的人,真的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他的心裏,當真只有自己。

    對旁人半點沒有感情。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含着淚水的眼閉上。她終於不再對秦顧心動,又或者說從沒有對他心動,只是愛上了幻想中的他而已。

    那愛上這樣一個薄情寡義之人的沈淳啊,你究竟會多難過呢?

    ......

    那天之後沈淳就一直老老實實待在病房等啊等。

    只是等了很久很久,沈淳也沒等來癌細胞擴散的副作用,也根本不至於有暈倒或者生不如死的疼痛。

    已經很久沒有看電子設備了,沈淳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她想了半天,終於叫來小護工打開電視,小護工完成任務就安靜關上病房的門,她就坐在牀上百般無聊地換着臺。

    “最新報道,秦氏集團ceo秦顧與乾褚地產褚乾聞之女褚清清於今早八點整在空中花園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儀式——”

    耳畔一聲轟鳴,炸碎了沈淳最後的冷靜。

    她眼前播放着兩人致辭又敬酒,主持人大喊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般配,腦海裏一會兒是秦顧抱着她叫老婆叫她別離開自己,一會兒是褚清清那天喊她沈淳姐勸她趕緊出國治療。

    那畫面交織得太厲害,她聲嘶力竭卻一聲也發不出去,嘴脣被咬得血肉模糊,一抹臉才發現還混雜着溼答答粘膩的眼淚。

    她多麼真心的囑咐褚清清,希望她在秦顧之後還能再遇良人,希望她不要作出讓她後悔的選擇。

    那褚清清當時會怎麼想呢?

    哦,一定是覺得她沈淳太可笑,覺得她像個跳樑小醜。

    可是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呢?自己已經要死了,自己真的要死了,真的不會再去打擾他們了。

    她死死瞪住電視屏幕,看着他們兩個人手上耀眼的戒指,一切終於暈成大片大片的色塊,她再也看不清楚,眼淚打溼了被褥。

    而且,既然他們訂婚,那麼秦顧應該也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的。

    他是真的不在意,不是不相信自己。

    沈淳只覺得全身上下氣血逆流,大腦轟鳴萬籟俱寂,在秦顧攬住褚清清說那是他未婚妻的那一瞬間,沈淳“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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