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急救室昏暗又刺眼的燈光下,邱銘丞緊皺的眉頭,冰冷的手術刀,還有一聲又一聲的“病人沒有求生欲,望”。

    心跳在一點一點停止。

    沈淳在失去意識之前,眼前已經一片白茫茫,她深愛的少年沒有回頭,一直往前走,任她拼盡全力也抓不住。

    “阿顧。”

    “我在。”

    “你叫我什麼?”

    “老婆。”

    ......

    此刻秦顧在車內往機場出差,恰巧經過醫院眉心一直緊緊蹙着,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司機在前面顫顫巍巍開車,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被訓斥,又瞟一眼一臉嚴肅不動如山的高助理,心裏只覺得佩服。

    手機忽然響了,秦顧接通邱銘丞的電話,心裏隱隱覺得不妙:“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在晚些我就要登機了。”

    “秦顧,”對面的聲音有些失真,“沈淳死了,遺體按照她的意願火化,她剩下的財產已經全部捐給福利院,但你給她的宅子她還給你了,記得簽收。”

    沈淳,死了?

    秦顧一陣頭暈腦脹,胸口莫名陣陣疼痛,喉嚨好像有什麼東西堵着,叫他半天也吐不出多的話:“......哦。”

    怎麼就死了呢?他掛斷電話,吞嚥了好幾下口水才覺得喉嚨沒那麼緊,看着窗外飛馳的風景,覺得像做夢一樣。

    可是人好端端的,是怎麼死的呢?

    秦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他覺得自己似乎並不難過,沒什麼感觸,可是一下飛機,來迎接的人小心翼翼打量他:“五爺,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啊。秦顧想。

    他放下車裏的鏡子,發現他眼圈紅了。

    “人好好的,怎麼會死。”秦顧不知道自己在問誰,他大腦一片空白,一面覺得自己根本不在乎沈淳死活,一面卻忍不住心裏絞痛。

    高助理聽了這一句,開口:“我幫您查一下,最遲明早八點發給您。”

    他想說自己不在乎,但又奇異的壓下來了。反正自己是真的無所謂,知道了就當打消疑惑,也沒什麼不好。

    “順便給我預約一個體檢。”秦顧擡手輕輕地摸摸胸口。

    他好像病了,總是胸口悶悶的疼。

    第二天秦顧如願以償的得到了答案,高助理推推眼鏡面無表情地開口:“沈小姐是胃癌晚期,最後一次化療沒挺過來。”

    胃癌?

    秦顧很快聯想到沈淳離開那天,表情寡淡又猶豫,眼角紅紅的,嘴脣蒼白,整個人瘦弱得不像樣子。

    那時她叫住自己,說她要死了,說她有胃癌,有病歷。自己怎麼回覆的呢?好像是說,就算她死了也跟自己沒關係,自己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然後她就走了,她就走了。

    可是太奇怪了,她不是最有陰謀詭計了嗎,怎麼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呢。

    還有那宅子,離婚給她了,也就給了她這一個東西,爲什麼死了還要還回來,是不想自己忘了她嗎?

    怎麼可能,秦顧灌下一口酒:“做夢。”

    “沈淳,沈淳。”

    他好像怎麼喝都喝不醉,眼前閃過無數的畫面,他猜測是失憶期間的記憶,可卻也不明顯,怎麼也抓不住。

    是和沈淳有關嗎?

    怎麼可能啊,那記憶那麼甜蜜幸福,和沈淳怎麼會呢。

    他越想越覺得頭疼,狠狠揉了幾次太陽穴也不起作用,牙齦緊緊咬住,甩了幾下腦袋才平靜下來。

    最後,是醉暈的還是疼暈的他都不記得了。

    ......

    睜眼是一片白,醫院帶給人的感覺並不美好。

    他忽然想到,沈淳也在這種病牀上度過了很久的時光,並且身邊也是這樣空無一人。

    一時間心頭心緒無數,胸口那陣悶悶的疼又出現了。

    褚清清就是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出現的,她推開那扇門,看見秦顧孤寂的身影,半邊像埋藏在漆黑的夜裏。

    “阿顧哥哥,”她怕打擾了這片安寧,“醫生說你身體沒什麼大礙,但是別再借酒消愁了,有什麼可以和我說呀。”

    秦顧沉默片刻,聲音很冷,沒有看她才:“我沒事,你不用多想,婚約還在,一切照常進行。”

    褚清清坐在他牀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或許是他今天難得有些脆弱,褚清清忽然沒那麼怕他了:“阿顧哥哥,我不喜歡你了。”

    這話一出來,秦顧才把視線移到她臉上,但仍然不置一詞。

    好在褚清清已經習慣他的風格,自顧自繼續說:“從前我以爲我對你是喜歡,是喜歡共度一生。但我最近經歷了這麼多才發現,或許我對你只是崇拜,只是羨慕,根本算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

    “......喜歡是什麼感覺?”秦顧忽然開口。

    褚清清愣了一會兒,似乎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跟秦顧面對面聊這種在他們看來最是幼稚的話題。

    但她樂意解答:“愛他所愛,想他所想,憂他所憂。看見對方開心就開心,看見對方難過就難過。如果對方不在了就無時無刻都想,對方在眼前怎麼看也看不膩。每個人喜歡一個人的感受或許不同,但大差不差就是這麼簡單。”

    秦顧垂下眼:“沒有任何利益。”

    “是啊,”褚清清認同着失笑,“像因愛生恨,像從相敬如賓到相看兩厭,更有甚者因此甘願赴死,這樣看來的確是沒什麼好處的事情。”

    “像沈淳姐一樣。”

    她說完,自知失言,躲開目光閉上了嘴。

    秦顧卻忽然眼神一凝,認真地盯着她:“你知道沈淳的事情?”

    “嗯......”褚清清不得不老實回覆,“在那次她流產自殺之後,我們還見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我和她解開了很多誤會,也知道了她的病情。”

    隨着她的描述,秦顧的記憶慢慢回到那天下午,回到他見到沈淳以後嘲諷的語氣和沈淳哭紅的眼睛。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的確很愛阿顧哥哥。”褚清清也低着頭攪衣角,語氣之中無不遺憾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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