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話正是之前發消息通知沈淳的那個電話,沈淳自然而然把這當做是警方私下與她溝通進展的橋樑。
沈望原本憋着的眼淚一下子全部涌出來了,秦顧看着,下意識扯紙巾遞給他,卻想起來那孩子根本看不見。
秦顧心裏莫名酸澀,把紙巾塞到他小小的手心,起身離開了臥室,把空間留給這母子二人。
“媽...媽媽!”沈望聲音一抽一抽,幾乎要喘不過氣,拿紙巾擦都擦不乾淨那張小花貓臉上的淚痕。
沈淳驟然聽見這聲音瞳孔一縮,顫抖着嘴脣再三確認:“是望望嗎,是不是我的望望?你現在還好嗎?別哭寶寶,媽媽在呢。你是不是在警察局?”
她拋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語,大腦攪成一團,即便努力不在孩子面前泄露自己脆弱的部分也根本剋制不住。
沈望嗚咽着說:“我在警察叔叔這裏呢,媽媽,你放心,我沒事,他們說,等、等抓到壞人就帶我回家。”
聽着自己兒子反過來安慰自己,沈淳又欣慰又難過:“是不是受苦了寶寶,你真勇敢,乖乖配合警察叔叔,等壞人抓到媽媽親自帶你回家。”
“嗯!”沈望抽泣一會兒,跟沈淳聊了很久,直到兩人平復下來,他正準備告訴媽媽自己的情況,秦顧敲門進來,伸手到他耳邊扯了扯,示意他拿手機過來。
沈望很聽話:“媽媽,要把手機交上去了,警察叔叔說不能說太久,我們以後還可以再打電話呢。”
電話掛斷,秦顧似笑非笑看着這個小屁孩:“你小小年紀,倒是會算計。我什麼時候說過你以後還可以跟沈淳打電話?”
沈望情緒平復過來,小腦袋瓜也開始轉得飛快:“你也騙我了,壞人早就被抓走了,是你把我關起來了。”
“哦?”秦顧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我都聽見了。”沈望有些自豪。
秦顧捏了捏他的耳朵,奇怪道:“那你剛剛怎麼還配合我?就不怕我後面要把你拿去賣掉,讓你再也見不到你媽。”
“別用這種幼稚的笑話嚇唬我,”沈望仰着小下巴,“而且我知道你很有錢,你關我也是因爲我媽媽,是不是?”
“你還算聰明,”秦顧驚訝之餘輕笑提醒道,“那你媽媽沒告訴你,聰明是好事,但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這下才把沈望唬住了,他眨了眨眼:“那,那你不也是這樣嗎?”
“我有足夠的本身保護自己,你沒有。”秦顧還準備跟這個聰明的小屁孩說些什麼,卻聽見小孩兒的肚子裏開始打鼓。
他皺眉:“你一直沒喫飯,餓了怎麼不說?”
沈望抿着嘴巴,一開始不說話,臉蛋燒起來卻死撐着面子,後邊才小聲道:“你是主人,你沒有問我,我不能主動說。”
“你媽媽教你的?”秦顧一邊吩咐下面送些好消化的流食一邊打趣他。
秦顧注意到他牙縫裏的黑色,開口問:“那你媽媽沒教你刷牙?怎麼小小年紀滿嘴巴黑牙齒。”
沈望反駁道:“這是我喫的泥巴!”
“什麼?”秦顧以爲自己聽錯了,“你爲什麼喫泥巴?”
沈望摸到剛剛擦眼淚剩餘的紙巾,扯來擦嘴裏的黑泥,含糊不清的說:“我太餓了,但是如果呼救壞人就知道我不是啞巴,會把我抓回去帶走的。”
沈望大致說出來發生的事情和他的想法,邊說也發現自己擦不乾淨嘴,失望地放下來手。
“你確實很聰明。”秦顧乾巴巴的誇獎。
他很少誇獎別人,何況面前的是自己愛人和別的男人生下來的一個小瞎子。可是這小瞎子很聰明,他也最喜歡聰明的人和東西。
學會隱忍是最難的,很多成年人都不會,但面前這個五歲稚童卻能夠把握得恰到好處,還能喫苦,實在是叫人佩服。
“謝謝叔叔,”沈望這會兒很乖巧,“我想刷牙洗澡,可以嗎叔叔?”
護工敲門進來說是粥好了,放下小桌子擱在沈望面前。
秦顧對他觀感好很多,神色也放緩了一些:“我讓人給你準備,你先喝粥,不然一進去還沒洗澡就暈了。”
“謝謝叔叔。”即便已經是飢腸轆轆垂涎三尺,沈望也仍然堅持道謝再慢吞吞嚥下去。
可他畢竟是個五歲多點的小瞎子,過度飢餓和疲憊使他的小手顫抖着,根本對不準嘴巴,三番兩次濺出去:“對不起叔叔,我看不見。”
秦顧看着他皺成一團的小臉,出奇沒有覺得煩躁,反而坐近了些握住了他的手:“怎麼這麼涼?”
說完把暖氣調高,在沈望軟綿綿悅耳的道謝聲中脫去了自己的西裝外衣。
這只是爲了和他拉近關係好套話而已,秦顧一邊把勺子握住喂到他嘴邊,一邊催眠自己暗戳戳的想。
沈望喝着喝着紅了眼眶。
在他想象中,爸爸就應該是這樣對他,表面強勢卻實際溫柔,和他還有媽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媽媽不喜歡爸爸,或者說媽媽不願意和爸爸在一起。沈望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他渴望親情,但他更愛他的媽媽。媽媽的選擇,他一定不會干預。
秦顧還以爲他眼睛是被這粥上熱騰騰的霧氣薰紅的,動作僵硬地給他吹了吹:“慢點喫,我下午沒有工作。”
沈望乖巧的“嗯”了一聲。
父子兩人就在這樣各有心思的靜謐和諧的環境中度過了十分鐘。
“你......爸爸呢,”秦顧捏了捏還有餘溫的手指,“你剛剛怎麼不給他打個電話,不怕他擔心你?”
喂完了才切入正題,也不算是忘記了。
沈望愣住,然後反應過來垂下眼簾就開始編織謊言:“媽媽會告訴爸爸的。”
媽媽跟爸爸說的“爸爸”是誰他不知道,只能這樣瞎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