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顧沒有深究，他不動聲色皺眉，覺得似乎在沈望身上套不到什麼話了：“......你喜歡你爸爸嗎？”
沈望察覺到他鎖所在的方向，對着他的方向軟綿綿地笑了一下：“媽媽喜歡的，我就會喜歡。”
秦顧揉了揉他的頭髮，想着自己和一個小屁孩置氣有什麼意思呢。
“晚上洗個澡，這兩天你就在這裏休息，過段時間身體好了就送你回家。”
沈望第無數遍重複：“謝謝叔叔。”
秦顧關上門。
......
過去幾天，沈望身體恢復了，被秦顧領着回家。
車速放得很慢，沈望坐得穩穩當當，捧着秦顧給他買的盲文書一點點摸索閱讀，嘴角掛着淺淺的弧度。
秦顧不經意掃到他的臉，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倒也正常，他很快找到了原因，畢竟沈淳小時候自己是見過的。
“秦叔叔，”沈望意識到他在看自己，“我還沒有當面謝謝你給我買的書，我很喜歡，會好好看完的。”
秦顧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他嚴肅着一張小臉繼續說：“這本書的價格是多少？”
“怎麼，”秦顧挑眉，“你準備怎麼還錢給我，找你媽媽？”
沈望卻一本正經點點頭回答他：“我現在不具備自己賺錢的能力，所以只能依靠媽媽。但我會盡量快點成長，等我眼睛好了，就可以回報媽媽了。”
秦顧已經說不清這是多少次被這個孩子感動，他終於覺得這孩子無論是誰的都可以，他願意好好照顧。
“如果你的眼睛一直不好呢？”
換個人恐怕要痛斥秦顧不會說話，但偏偏車裏除了秦顧沈望和司機就只剩下人情味還沒有秦顧重的高堯。
沈望眨了眨眼，秦顧注意到他摩挲了一下書的邊緣：“其實我的眼睛最近有好轉，但是媽媽說過對任何事情都不要滿懷希望，這樣最後就不會失望，所以我也有思考好不起來會怎麼辦，不過我一定不會一直依靠媽媽，我不想做媽媽的累贅。”
對任何事情都不滿懷希望嗎？
秦顧看着沈望堅韌的臉，又一次想起當初滿懷希望勇往直前的沈淳，不禁感嘆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或許沈淳真的能所向披靡，現在會過得很好。
不過轉念他又有些惡劣的想，如果沒有自己，沈淳也未必看得上邱銘丞，更未必有這個討人喜歡的小屁孩。
“滿懷希望沒什麼錯。”
秦顧垂着眼，這是他百年難得一遇的安慰時刻：“錯的是自卑敏感的人，也是這個雜亂無章的世界。”
沈望聽不懂，但不妨礙他的思想活躍：“如果媽媽在，一定可以和你就着這個問題討論很久。”
“是嗎，”秦顧輕笑，“她也喜歡思考這些問題？也對，她畢竟是炙手可熱的小說新星，思想覺悟不會太差。”
“媽媽是最厲害的。”沈望很贊同他這一點，把書合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膝蓋上：“不過媽媽最近都不開心。”
秦顧看他：“爲什麼？”
“我做錯過事情，”秦顧選擇直接正面回答，“但不妨礙我愛她，我願意彌補。只是她不願意罷了。”
“媽媽有時候也會這樣說，”沈望舔舔嘴皮，“說她以前做錯過很多事情，有時候後悔，有時候又覺得都值得，我聽不懂。嗯......你現在說的，我也聽不懂。”
秦顧失笑，沒有開口。沈望繼續說：“媽媽的小說要翻牌成電視劇，裏面那個編劇大叔很奇怪，總是請媽媽喫飯，本來是好事，但是媽媽回來以後都不開心，有時候會罵他。”
他人小鬼大地彎了彎眼睛：“媽媽以爲我沒聽見，但我都聽見了。”
秦顧這會兒笑不出來了，很明顯那人就是不懷好心：“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望張嘴正準備說話，高堯就回過頭：“五爺，到了。”
與此同時，汽車停下來。
“我到了嗎，”沈望慢吞吞抱住書，“叔叔，謝謝你送我回家，也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秦顧也沒再追問，自己查一個答案總比問一個小孩兒來得快：“不用客氣，你也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
“再見。”沈望邁着小短腿慢慢下車，每一步都叫人心驚膽戰，好歹他站穩了，回頭衝着秦顧的方向揮揮爪子，聲音甜甜的。
“......再見。”
秦顧也下意識擡起手，在意識到他看不見，更意識到自己這樣有多蠢以後又倉促收回去，眼看他噠噠噠輕車熟路扶着牆往回走才叫人開車離開。
“這孩子很聰明。”他意味不明的開口，語氣中不乏笑意。
高堯頷首附和：“的確，小小年紀就懂得利用他人來幫助自己達成夙願，雖然演技拙劣，但也算不錯了。”
“是嗎，”秦顧看向高堯，“我倒是很少聽你夸人，看來你對他的評價是很不錯。”
高堯再一頷首，不過沒有再開口。
秦顧也沒搭理。
沈望那些話說給他聽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他去幫沈淳解決問題，但也不明說，暗暗提示那男人多可惡，又恰到好處停下來欲說還休。
那孩子都被邱銘丞帶壞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工於心計，一肚子壞水，秦顧想着。也不知道沈淳是怎麼帶孩子的。
不過對於這件事......秦顧嘆了口氣，他仍然無法坐視不管。
“查一查沈淳最近忙什麼，”他聲音冰冷，“她劇組那個編劇的資料也一起查清楚了，一點不露。”
眼神略過路邊鬱鬱蔥蔥的樹木，擔憂和嘲弄交織，他一面暗歎沈淳活該如此，一面又忍不住心疼她的遭遇，爲她憤怒。
這就是他避之不及的情愛二字，實在是苦樂相當。
甚至現在也忍不住想，她要是知道孩子是自己送回去的，會是個什麼心情，會有一絲感激嗎？
“是，五爺。”
高堯打開手機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