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這個娃娃真好看,你能給佳佳買一個嗎?”

    白紙街。

    一間名爲“洗塵閣”的白事店鋪外。

    一名頭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指着擺放在店鋪門口的紙人,眼裏滿是小星星。

    不停哀求身旁的女人。

    女人試圖勸小女孩打消這個想法。

    但小女孩怎麼也不聽。

    女人聽得煩了,頓時臉一黑。

    隨手從店門口拾起一根竹篾,揚手便打。

    小女孩哪能料到,百試百靈的招數居然不管用不說,還招來老母親的殺手鐗。

    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陳立坐在店門口糊紙人,見到這一幕,再也顧不得偷笑。

    連忙把活放下,攔住女人。

    “大姐,小孩子不懂事,隨便說說,你別太較真了。”

    說完,不等女人開口,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顆棒棒糖,遞給小女孩。

    “小朋友,別哭了,這‘娃娃’可不興玩,想要玩具,還是和媽媽去大商場買吧。”

    小女孩看了看遞過來的棒棒糖,又看了看女人高舉的竹篾。

    哭聲漸緩,噘着嘴猶豫數秒,最終還是接過棒棒糖。

    “老闆,不好意思,小孩子皮了點,讓你看笑話了。”

    女兒不再吵鬧,女人便放下手裏的竹篾,對着陳立,很是歉意。

    話音一頓,她掃眼看了看紙人,目露驚訝,接着道:

    “不過話說回來,老闆你這紙人糊的還真不錯,別說小孩子,就是我們這些大人看了,不知道的都會以爲你這是做的玩具呢。”

    陳立靦腆一笑,道:

    “家傳的手藝,熟能生巧罷了。”

    ……

    女人又和陳立寒暄了兩句,就帶着小女孩走了。

    陳立也坐回原位,繼續糊起紙人來。

    這時候,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老闆,那小女孩喜歡我,你乾脆就把我送給她嘛,幹嘛這麼吝嗇。”

    陳立手中一頓,做賊似的看了看四周。

    發現沒有人之後,才長出一口氣,微惱道:

    “我說過多少次了,沒事別亂出聲,萬一被人聽見,我這店還開不開了。”

    “你們倒是不用喫喝,我可還要靠這家店喫飯,店開不了,你們養我啊?”

    這話一出口,如同石子扔進了湖裏,激起陣陣漣漪。

    不僅之前的聲音再次響起,更多男女老少的聲音也都同時出現。

    “沒問題,我們偷電瓶養你。”

    “老闆別怕,有我們在,一人搬一塊磚也能保你餓不死。”

    “老闆,實在不行,我們去街頭賣藝養你。”

    ……

    陳立頭疼不已。

    這羣傢伙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撇撇嘴,斜眼看向店鋪門口那一個個紙人,道:

    “差不多得了,你們哪個不是我一張紙一張紙糊出來的,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還想養我?下輩子投胎投好了再說。”

    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都不要再說了,繼續做起活計來。

    十來分鐘之後。

    隨着最後一張紙將空缺之處填補上,陳立手中的紙人頓時變了一個樣。

    僵硬的軀體逐漸變得柔軟了許多。

    白紙做成的身軀,顏色慢慢加深,越來越像人的膚色。

    那雙呆滯的雙眼,也活靈活現起來。

    紙人還是那個紙人,只是整體看起來就和真人有八成相似了。

    更爲詭異的是,這個紙人竟然開口說話了:

    “你是誰?這是哪裏?”

    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種話,陳立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不知道從何時起,陳立發現店鋪裏時常會在沒人的時候莫名其妙出現一些聲音。

    起初,他還以爲是有小偷。

    雖然不明白小偷爲什麼會來偷白事店,可這並不影響他安裝監控攝像頭來找到聲音的來源。

    可當陳立看見監控錄下的畫面後才發現。

    原來,說話的不是小偷,而是那一個個他親手糊出來,堆在店裏的紙人。

    紙人說話絕對比小偷光顧來得驚悚。

    陳立差點嚇得連店都不敢要了。

    可沒辦法,現實總是比妖魔鬼怪更加讓人無奈。

    爲了生計,陳立猶豫再三,還是大着膽子留了下來。

    經過一番試探之後,陳立發現,這些紙人並不像他想得那樣驚悚。

    反而因爲紙人是他親手糊出來的,都對他言聽計從,不敢違逆。

    更別說,有了紙人之後,陳立就像是有了許多傭人一般。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小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這段時間以來,陳立越來越享受這種生活了。

    唯一讓他擔心的,別人會不會發現什麼蹊蹺,也在一天天的墮落中慢慢消失。

    又一名“傭人”從自己手中誕生。

    陳立上下打量了幾眼,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於它的疑問,一點解釋的慾望都沒有。

    隨手將這位“新人”擺到紙人堆中,陳立就起身收拾起現場殘留的紙和竹篾來。

    現在講究的是門前三包。

    陳立一點也不指望這一地狼藉會在第二天開門之後變得乾乾淨淨。

    忙活了一陣,陳立將碎紙竹篾清掃乾淨。

    這時候,日已西沉,天色不早了。

    陳立左右看看,白事街上冷清至極,別說人,就連鬼影都沒一個。

    至於周圍的店鋪,更是早已關閉。

    他愁眉苦臉嘆了口氣:

    “唉,又是白忙活的一天。”

    這間洗塵閣是陳立爺爺一手創辦起來的。

    老人撒手而去後,陳立自然扛起了重擔。

    雖說房子是自己的,不用房租。

    可其他一切生活用度可都要花錢。

    陳立接過店鋪之後,生意也一直不怎麼好。

    進少出多,入不敷出,他的嘆氣聲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天色越來越暗。

    陳立已經對開張不報什麼希望了。

    他一邊盤算着銀行卡里的餘額還能堅持幾天,一邊將紙人搬進店裏。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最後一個紙人搬進店時,白紙街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噠噠噠…

    “都這麼晚了,還有人來這條街?”

    白紙街之所以叫白紙街,就是因爲這條街全都是賣香蠟錢紙的店。

    白天的時候行人就非常少,更別說現在天已經黑了。

    這種時候有人來,一年也見不上幾次。

    陳立頓感好奇,擡眼看去。

    只見一道人影在昏黃的路燈下疾步前行,直奔他這裏而來。

    陳立心頭一動,有一種感覺——這是要開張了!

    頓時,他也不搬紙人了,就站在門口,期待地看着那人。

    “老闆,呼…老闆,你這裏有紙人嗎?”

    那人還沒到門前,就上氣不接下氣喊道。

    陳立一喜,暗道,果然是生意上門。

    連忙迎上前。

    “有的,有的,老哥想要什麼樣式的,我這裏無論是中式還是日式,JK還是Lolita,應有盡有,包你滿意。”

    來人頓時一愣,連氣都沒顧得上喘勻,滿臉古怪看向陳立,道:

    “這玩意兒還有JK和Lolita?”

    陳立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人。

    年齡估計二十多歲,微胖,帶着一副眼睛。

    看樣子應該具有一定的“宅屬性”,頓時更加賣力介紹道:

    “當然有,不僅這兩種,就連歐美款的也有,老哥你要不都看看?”

    男子聞言,小眼睛裏精光一閃,好奇之色溢於言表。

    嘴巴微張,正要答應。

    可一想到家裏的急事和過來之前那名大師的囑咐,他猶豫了一下,道:

    “算了,我就要最傳統的紙人,唔…要一男一女。”

    只要有生意生門,陳立哪管對方是要JK蘿莉,還是要肌肉猛男。

    連忙一口答應下來。

    進到屋裏,拎了兩個穿着傳統服飾的紙人出來。

    “喏,這倆行不?”

    男子上下看了幾眼,有些驚訝。

    這紙人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像玩偶手辦多過像紙人。

    未免搞錯,他上前摸了摸,還真是紙做的。

    現在天色已晚,白紙街上只有這麼一家店還開着門。

    沒有其他選擇,男子只能付錢買下。

    陳立目送男子拿着紙人逐漸遠去,眉頭微微皺起。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纔回到店內。

    將店門關好,陳立凝聲問道:

    “你們剛纔說,那人身上有髒東西的氣息,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聽店裏一個紙人開口道:

    “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那胖子撞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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