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12下 四歲女名列探花 古稀漢把玩微信
    老馬邊喫邊說,桌上的小蛋糕一大半被他吃了。漾漾迷糊了,致遠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除了大蔥的故事有意思後面的仔仔聽不進去了,沒有高質量的聽衆,老馬不想再講了。

    “喫完了那我收拾了!”仔仔站起來收拾桌上的垃圾。

    “別收拾了,仔仔你去取相機,我們幾個拍張合照吧!你們兩和爺爺沒有一張合照呢?”致遠站起來提議,順便拍拍手驚醒漾漾。

    “要拍照呀,那我得去換衣服!”

    “爸,不用換,自己看的!”

    “那不行!這短褲不適當!”

    老馬進屋換上了他剛來深圳時的那一身長袖長褲新腰帶新皮鞋,致遠給漾漾換了一身紅色的小唐裝,順便理了下頭髮,仔仔脫了校服穿上一身靚麗的運動裝,四個人前後腳到了客廳。他們以沙發和書架爲背景,一會致遠拍一會仔仔拍一會漾漾拍,老馬扇扇子的、睡躺椅的、拄柺杖的逍遙姿勢照了不少,站着、坐着、抱孩子的合照也拍了不少,老馬高興地了不得,憋笑的臉從頭撐到尾。

    晚上十點,漾漾睡了,仔仔在玩手機,老馬看着相機裏的照片翻來覆去地摸,他像是在用這固定的可觸摸的圖像,來彌補過去在親情上的疏忽和漏洞。這一晚拍的合照圓了他很多的心願,至於究竟是什麼心願,他自個也說不清,只覺圓滿。

    “爺爺,相機看太費眼,這相片可以拷到手機上,你在手機上放,圖片大好看。”仔仔見老馬一雙老花眼瞧得難受,如是說。

    “哦是嗎?你會弄嗎?”老馬遞過相機問。

    “當然會啦!太簡單了!”仔仔三分鐘弄好了。

    老馬躺在牀上笑着翻看手機裏的那些照片,一會指指點點一會點頭微笑,他在細細打量那個被稱爲自己外孫女的小女娃,也在認真觀察這個被稱爲自己外孫子的小夥子,他在撫摸他們的青春和豐滿,在欣賞他們身上遺傳的一絲一毫的自己的痕跡。

    “爺爺你要不要發微信?我給你發幾張好看的,這樣你手機丟了相片不見了也不怕,微信裏的照片永遠丟不了!”仔仔不太能理解老人爲何那般稀罕這些再普通不過的合照。

    “好好好,你弄!”老馬又把手機遞給仔仔。

    仔仔從那些相片裏找了九張最好看的,發在了老馬的朋友圈上。發完各自睡了。

    致遠想着岳丈四十多歲的人生經歷,無不充滿着風險和挑戰,反觀自己這多年來的安逸,他有愧有悔。四十不惑他有惑,五十知天命他不知,他的人生從當下來講是不及格的。若將自己放在岳丈四十五歲的那個年代之下,恐怕他更是失敗得一塌糊塗。如此混下去,一晃又是五年,那時他便是五十歲的人了。他完全不能接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但生理年齡已然五十歲的何致遠!難眠。

    自己的父親一生軟弱,被母親像皮影一樣拿捏了一輩子,致遠骨子裏遺傳的柔和讓他惶恐,他怕自己將來會重蹈父親的悲劇人生——特別是在桂英的收入越來越高的這幾年。妻子朝着她人生的高峯在火速前進,而自己停在這漩渦裏剋制不住地往下沉。他得走出這個困境,他需要像老丈人在蔥地裏守夜一樣守着自己的希望,更需要像老丈人澆蔥根一樣有力地、精準地澆灌自己的希望,可他的希望在哪呢?中年跌落的致遠,雖沒有一個確定的方向,但他的身體似乎有了力量——來自榜樣的力量,或者說,來自父親的力量。

    半睡半醒的老馬忽惦起一樁事來,他喚醒剛睡着的仔仔:“仔兒,你知道你媽的生日是哪天嗎?”

    “農曆十一月二十四!”仔仔說完翻個身接着睡,而後又大喊:“爺爺,你這個父親當得太奇葩了吧!你孩子哪天生的你自己不知道?哪有父母不知道孩子生日的!”

    “我孩子多記差了!我只記得她冬天生的!”

    “冬天三個月將近一百天——你記得好準呀!我覺得你這個父親太失敗了!”

    仔仔抱怨完自己睡了,老馬被怨得不順氣兒,只一個勁兒地默默重複十一月二十四這個日子。慚愧!從小到大他從沒給這個小女兒過過一次生日,自己老了英英倒從沒錯過他的一次生日,每年掐着點寄東西回來——什麼手機、鞋子、泡腳桶、按摩椅、羽絨服……大到傢俱小到襪子鞋墊,周到得很!

    多年來,老馬沿襲着他爺爺、他父親的那一套,他總以爲自己重男輕女薄待女兒是人之常情,也總以爲英英給她買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可他從來沒思考過自己對女兒如何,那些父親應該的事情他有沒有做到!同樣是父親對女兒,這些天從致遠對漾漾的細膩中,他並沒有反思到什麼,只隱隱覺得自己沒有致遠做得好。

    仔仔批評得對!他似乎虧欠了自己的小女兒——很多……很多!怎麼他到這一刻才發現這個事呢?老馬被這個事實驚得有些揪心。

    週五一早仔仔先走了。致遠給漾漾收拾好以後,帶着漾漾來到老馬跟前。

    “漾漾給爺爺作個揖!”致遠在旁邊教漾漾。

    “幹啥呀?”老馬坐起來問。

    “今天考試,你說爺爺給我點福氣和運氣,讓我考試考個第一名!”

    “給我點……福氣……和運氣……讓我……考第一名!”漾漾一邊作揖,一邊跟着致遠學這句話。

    “好,爺爺祝你像咱地裏的入伏高粱一樣——天天向上!不成不成!這樣說,今天爺爺祝你考個女狀元回來,好不好!”老馬將合住的扇子在漾漾腦門上輕拍了三下,致遠拉着漾漾便上學了。

    喫完早點,村裏又打來幾個電話,老馬不耐煩,能趕快掛的趕快掛了。他忽地想起一個人來,覺得他纔是馬家屯村長的不二人選。這人叫馬承恩,四十來歲,專科畢業,在外面混過很多年,父母走後他把家裏的地組織起來,全部種成果樹,很能幹也勤快,腦子活泛人也樸實,這幾年承恩還從他老丈人那村裏承包了二十畝地種五穀雜糧,每年賺不少錢。此刻老馬特別看好承認,人不是非也不勢利,只務實不務虛,且正值壯年年富力強的。談領導力是差了點點,可說到對村民的帶動或榜樣影響,那承恩絕對不差……想到這兒老馬撥通了馬承恩的電話。

    聊了半個小時,先是一通誇,然後問他村長選舉的看法,接着老馬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又把村長的便利之處給他列出來……承恩沒拒絕也沒應承,只說考慮考慮,老馬急得敲柺杖,他倒風輕雲淡的。

    掛了電話,手機提示沒話費了,老馬給致遠打電話,果然打不通了。不知道這裏的移動營業廳在哪兒,正用手機的時候沒費了。他喊來致遠,誰知致遠站在那兒不到三分鐘的功夫,便給他手機充了兩百元話費。老馬嘖嘖稱奇,把充話費的過程問了三遍才勉強聽懂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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