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20上 何一漾淚別深圳 鍾雪梅喜被錄取
    “我會結婚的。”曉棠搓着兩手,雙眼無神。

    “行,不說以後,那說說眼下。你馬上顯懷了,你要繼續工作還是準備懷孕?你的存款夠你和孩子用多久?生下來小孩子的戶口怎麼上?且不說上戶口,你懷孕了要孕檢,生產要有出生證明,你自己好好查一查未婚女性怎麼給自己的孩子拿到一張出生證明。你知道未婚生子生出來的孩子是社會意義上的私生子嗎?”曉星重言輕問。

    曉棠沉默無言,整個人靜得如深山裏的石頭一般。

    “你想生可以,但你要想清楚後果,如果你能接受這個孩子往後十年、二十年對你生活的種種影響,那你就生,姐支持你。你……什麼也不懂,稀裏糊塗地生下來,最後大半輩子在後悔、埋怨,這對你、對孩子都不公平。你要清楚,真生下來了,往後你戀愛結婚什麼的,更困難。”

    曉棠默默流着淚,哀傷得只剩下喘息。

    曉星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別想那個男人啦!人家只是玩一玩,人家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有社會職位,他不會爲了你改變他既有的任何利益,但凡是個有責任的人,是不會婚內出軌的。他要有良心,早來找你了。我問了桂英,她說那男的沒找過你。你要生孩子,先去找他,他是孩子的父親,無論如何,你也要找他談一談。”

    “呃……”曉棠胸悶氣短,內心的委屈鬱積成一團。她坐直身體,怎麼嘆氣那口氣也出不來,驀地,美人兒倒在了姐姐的大腿上,大哭起來。

    曉星抱着妹妹,自己的淚水嘩啦啦地滴在了妹妹的頭髮上,姐妹兩哭成一團,和二十年前母親去世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往往,使親情牢不可摧的,不是幸福而是災難。人們需要災難,就像他們需要彼此一樣。人們追求幸福,在自我幸福最大化的時候,親情早摧枯拉朽一般地坍塌了,無論是兄弟姐妹的手足情還是稍遜一等的堂表親情。

    幸福是自私的,是最易遭人嫉妒的,它常常和財富捆綁在一起,如此更加深了人們對它的誤解和扭曲。那些成全別人幸福的親人,往往是看到了別人的幸福他已然遙不可及,所以他的成全和支持變成了嫉妒的另外一面——祝福。這是一種黑心的祝福,僞善的祝福之華衣下包藏的,是從對方那兒搜刮油水的動機和攀附名利的野心。

    中午一點鐘,老馬餓得在屋子裏打轉轉。最後無奈撥通了桂英的電話,訓斥她無腦無心地把自個給忘了,並且細數她不如致遠的七個點、八個條……桂英聽煩了,沒聽完就掛了電話,緊忙給老頭子定外賣。職場上的女強人不想受老馬無止境的怨氣,定好外賣她給老馬一句話回了個電話,回完電話後秒掛。

    南方的溼熱老馬受不了,三十四度的高溼狀態比馬家屯四十度的高溫還難捱。搖椅、摺扇、秦腔戲、電視機……一切給他帶來舒適感或歸屬感的東西此刻全沒用了。越急越熱,越熱越急。空曠的屋子裏,老馬溼了一條又一條的背心。老頭想開空調,可一個人用整個屋子的空調太浪費了,無奈只得急火火地扇扇子。

    晚上老馬又是一個人喫飯,沒有漾漾他無法開心,沒有致遠他無法生活。在城市留守的老人,比在農村要可憐萬分,光溜溜的屋子裏到處是老馬的不滿意。他開始期盼,盼仔仔提前放學,盼桂英早點下班,盼致遠趕緊回來,盼十天轉眼過去然後她的小探花如雷震子一般出現在他眼前。

    晚上八點的時候,鷹派的老革命撐不住了,先給桂英打電話,星期一的桂英格外忙,要九點才能下班。然後,他給仔仔打電話,仔仔小聲重複了七八遍“上自習”,自個掛了。老馬煩躁得覺得地球上快容不下他了,最後在手機通訊錄裏找到了馬行俠,哥倆聊了四十分鐘,老頭的心才靜下來。兩鄉黨決定明天會面,在桂英家裏,這成了目下老馬生活裏的頭等大事——也是唯一的事情。

    黃昏的時候,鍾雪梅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郵政打來的。十七歲的雪梅扎着個馬尾辮,一身清秀地去接快遞,她以爲是普通的包裹。到農批市場的大門口一打電話,電話那頭不是送貨的快遞,那人朝雪梅招招手,雪梅走近後,好奇地接過快遞員手裏的文件袋,文件袋上赫然寫着“西南政法大學錄取通知書”!

    “恭喜啊!”快遞員說。

    雪梅驚得瞪圓雙眼,一時無語,激動又小心翼翼地拆開,果然是錄取通知書。大姑娘晃着馬尾辮一個轉身,一路高喊地奔回去找曉星。母女兩人看着寫滿字、蓋紅章的錄取通知書,興奮得又哭又笑。雖考的是西南政法大學的應用法學院——是個三本,但這個好消息足夠讓常年不見光的雜糧鋪子熠熠生輝。

    沒有考上鍾雪梅夢寐以求的那所學校最好的學院,但調劑的那所學院也不差,靠近夢想的感覺比實現夢想有時候更振奮人心!雜糧鋪裏的十七歲女孩,迎來了她的人生春季。

    母子分離、姐妹悲傷,老人孤獨、少年提名……人生事啊,酸甜苦辣,樣樣有滋有味,樁樁迷離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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