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26下 婀娜女割捨腹中子 苦命人掐斷虛幻情
    鬧鐘響了,下午兩點。包曉棠睜開眼,心中如空瓶晃盪,起牀後她奔去衛生間洗澡洗頭,而後換衣服梳妝,不施粉黛的包曉棠依然靚麗動人。她今天預約的婦科在下午四點,三點半要取號。收拾好東西以後,她叫上雪梅,姨侄兩出發了。

    “小姨,我們去哪裏呀?”雪梅在路上問。

    “去……去散散心。”曉棠面無表情。

    二十分鐘後,雪梅辨出出租車開進了市區內,司機放慢車速選地方停車的時候,她們已到了醫院的正門口。鍾雪梅慌了,忙問:“小姨,你是不是想……想那個……想那個……”雪梅急得話出不了口,曉棠卻已兩行長淚了。

    鍾雪梅沒經過這麼大的事兒,小姑娘心慌地砰砰亂跳,趕緊給媽媽發信息。掛完號以後包曉棠去婦科的候診區等待,那神情冷靜到死寂。雪梅跟在小姨後面,一路上瘋狂地給媽媽發信息,竟沒有一條回覆。

    到候診區後,雪梅輕輕走出來,在室外給母親打電話,連打了三個無人接聽,女孩急得跺腳扭肩,眼中涌淚。原來是店裏此時有散客,包曉星正忙着賣貨呢。手機放在鋪子裏的桌子上,她聽到了,沒空接聽,任由鈴聲輕輕地播放音樂。過久順坦的中年人,想不到有什麼事情是值得跑過去立刻接電話的。

    五個電話以後,雪梅如無頭蒼蠅一般在候診區外轉圈圈。包曉棠臉上的冷寂和身上的殺氣着實嚇到了雪梅。她無助地撥通了阿姨馬桂英的電話,桂英正在用座機跟客戶聊天,想着待會給雪梅回過去,於是左手掛了雪梅的電話。雪梅又打來,桂英知道是有事情了,於是溫柔地對電話那頭的客戶說:“哎姜總,稍等幾秒哈!”說完捂住了座機的聽話筒。

    “梅梅趕緊說,我在忙呢,什麼事兒!”桂英接通了雪梅的電話。

    “我小姨……我小姨現在在醫院要那個……要把孩子……”雪梅連哭帶喘地說不下去了。

    “你小姨是不是要流掉孩子?”桂英語速飛快。

    “嗯是。”雪梅哭答。

    “聽姨姨的,你先止住哭,大學生了遇事要冷靜,你陪着你小姨,看好她的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讓你媽趕緊過去。”桂英快言快語,語中有力。

    “我媽電話打不通……”

    “沒人陪,那就你陪着!姨姨待會趕過去,把地址發給我,我先掛了。”桂英一番厲語,既是訓斥也是鼓氣。冷靜的女人再堅強也溼潤了眼角。

    “哎姜總不好意思哈,讓您久等了,抱歉抱歉!部門裏忙,剛簽了份文件,您接着講你們公司產品的參數唄,我聽着吶!”桂英一轉身一臉笑顏,她一邊擦拭眼角的半滴淚,一邊言語柔和而輕緩地繼續跟客戶聊天。

    四點了,從醫生的辦公室裏取了手術的單子以後,包曉棠去排隊交費。交完費她又排隊等待手術。

    此時包曉星纔看到電話和微信信息,她撂下手裏的活計,扔下空蕩蕩的鋪子一個人去車庫取車,按照雪梅給的地址一路狂奔。她一直是最堅決的主張妹妹流掉孩子的那個人,可真到這一天來了,她竟有些接受不了。妹妹的身體一直不好,年紀也大了,如若這次流掉了身子虧損嚴重,誰知道以後能不能再懷上呢,曉星憂傷。

    今天做終止妊娠手術的人並不多,簽了文件以後,曉棠隨着護士進了手術室做準備工作。十來分鐘後,她躺在了冰涼的小牀上,乾淨明亮又空寂的手術室裏,四個護士一個醫生準備好工具朝自己圍來,兩腿被固定好,燈光打在了局部,冰涼的工具進入了自己的體內……包曉棠此刻竟無淚可流,大腦一片空白。她懷念男人溫熱的懷抱,她仇恨男人殘忍的絕情。

    趕到婦產科找到女兒的包曉星,沒見妹妹的人影兒,知她已進了手術室,一個人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留養也是苦,捨棄也是苦,畢竟是一個孩子。柔弱的女人怨天尤人,雪梅抱着媽媽,也在啜泣。

    女人此刻的無助,起於男人,終於自己。

    待曉棠覺一股熱乎乎的東西流出體外的時候,她長吁一口氣,以爲解脫了。猝不及防,病牀上蒼白瘦弱的女人霎時間哀嚎起來。

    “放輕鬆放輕鬆,現在不能哭,肚子不能繃着!”護士在旁提醒。

    “包女士,你要看一看嗎?”一名護士職業性地在曉棠耳邊詢問,眼睛和鼻孔朝着曉棠兩腿間的一灘血肉。

    曉棠在手術檯上搖了搖頭,抑制不住的悲傷滿地流淌。

    不知多久以後,手術結束了,醫生走了,護士們清理現場,收拾工具。待下體的血止住以後,一名護士攙扶曉棠下了手術檯。臉色蒼白、頭腦空蕩的女人扶着牆從手術室裏一步一步地挪了出來。此時此刻,蒼白虛弱的包曉棠也是美的,彷如從北歐極地中走出來的冰雪美人一般,彷如從童話世界走出來的憂傷天使一樣,美得令這污濁狂躁的世界有些配不上她。

    包曉星聽手術室門開了,站起來去尋妹妹。見曉棠臉色慘白、身體虛弱得不成人樣,曉星對着牆捂着臉又是一通哭。護士走後雪梅上去攙扶她小姨,曉棠下體不適、精神脆弱,見姐姐在痛哭,悲從中來,身子劇烈地顫動起來。

    忽然,一股濃稠鮮紅的血液從裙子中間順着大腿內側快速流下來,嘩啦啦地流到了曉棠的小船鞋裏,流到了醫院光亮乾淨的地面上。曉棠木訥地盯着地上紅紅的一攤血,眼見着越來越大,她低下頭呆望,使着勁兒分開腿,而後仰頭顫哭,哭得久久出不來聲息。

    “媽,我小姨在流血!”雪梅大叫,繼而火速喊護士。

    曉星跑上前來一撩裙子見滿腿是血,渾身一驚,手術室門沒有關,她趕緊攙妹妹進裏面躺着。

    包曉棠被人攙扶着,她恍惚中忍不住回頭看地上的血,好長一道子,再瞧被血溼的沉重的恐怖的裙襬,失血過多的女人受了驚,仰面倒了下去——昏了。也許是真的暈了過去,也許是她想要暈死過去。

    母女倆使勁扶着,護士來了以後,四個人將曉棠擡上小牀。止住血以後,護士拿來一條薄被給曉棠蓋着。母女兩個守在曉棠身邊,吞着聲氣,悄悄抹淚。

    五點多致遠帶着漾漾回家了。到家後抱着玩具的漾漾笑嘻嘻地衝進自己家裏,見客廳空蕩蕩的,她先去哥哥屋裏看,竟看到了兩個哥哥。

    “哎,你回來了!給我帶禮物沒?沒帶禮物別跟我說話!”仔仔傲慢。

    漾漾愣住了,沒長熟的小腦袋着實沒裝給哥哥帶禮物這件事兒。

    “漾漾!我也住你家呢!”學成走上前和漾漾溫柔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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