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30下 多年奔波飄零 如今重回故地
    (因本章字數過多,遂分兩次更新,以下內容爲《30下》的第二部分。)

    下午兩點,包曉星約了一家搬家公司專門給妹妹搬家。先前她找了好久纔給妹妹找到一個最適合她的租處——農批市場裏的農民房。早年包曉棠剛來深圳時住在這裏,對這裏非常熟悉,後來離開後再也沒回這裏住過。包曉星故意在農批市場找到這處安靜又溫馨的小房子,一來爲自己方便照顧妹妹,二來想讓妹妹在她最有歸屬感的地方養傷、重拾自我。

    搬家公司把曉棠的東西從富春小區很快搬到了市場南頭的農民房裏後,包曉星擼起袖子開始一個人爲妹妹收拾屋子。先是打掃衛生,從牆角到地縫、從廚房到衛生間,每一個污垢她都不漏過,兩手沒停地忙活,直到下午四點才弄完。衛生搞完後她開始整理妹妹的東西,鋪牀墊牀單、衣服收進衣櫃、廚具放進廚房、日用各歸各位……這一忙一下到了五點四十。今天是鍾理看店,孩子們快回來了,估計個個都餓了,包曉星一路連走帶跑地回鋪子裏給全家人做飯。

    中午睡到十二點的鐘理起牀後發現家裏人不在,只曉星一人在看鋪子。他懶得問,一個人坐在小客廳裏喝茶。夫妻兩喫午飯時一個在櫃檯上,一個在茶几上,與鋪子無關的話彼此一句你不多問、我不多說。飯後曉星只說要給棠棠搬家便走了,再回來時已是下午六點了。鍾理一個人在鋪子裏,他反覆思索着那句沒有歧義的話——這思索竟花費了他一兩個小時。

    以前曉星那麼嬌弱,十幾斤的大米且得嚷嚷着要他幫忙,現在她要給妹妹搬家,那麼重的活兒卻問也不問是否需要自己幫忙。鍾理失望地在鋪子裏抽菸,一根連着一根,沒多久小屋裏便煙氣燻人,還薰走了幾個散客。鍾理懶得搭理,愛買就買不買拉倒。他這一生花了太多的精力去討好別人,到頭來竟落得個失業被孤立、被嘲笑的境地。

    回鋪子的包曉星眼見客人進來了又出去了,她心裏痛苦又怨憤。生意已然不好了,他還不珍惜一丁一點的油水;家裏的賬目早看不下去了,他還大肆喝酒大量抽菸;眼見人要老了家要散了,他不顧身體、不顧生意、不顧孩子……他既要破罐子破摔,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包曉星提着菜咬着牙關,一聲不吭地進了廚房做飯去。

    五點閉館後,兩撥人碰面,而後一同出館,出館後孩子們上廁所、買零食花了不少時間。外面大雨剛過,地面溼漉漉的淌着細水,和風細雨、滿地落花,夏日雨後的街景清爽而宜人。桂英將鍾能老小三個送到鋪子裏時已經六點半了,而後自己一家也打道回府。七點多在樓底下選了一家餃子店,四個人在餃子店裏喫晚飯。

    三個大人剛喫完飯,仔仔打來電話,說下課回來了。致遠去社區醫院歸還輪椅,桂英在餃子店一邊喂漾漾喫飯一邊等着仔仔。老馬坐在小區樓下的鐵椅上抽着煙等衆人開門回家。

    快八點的晚上,小區裏亮起了燈光,光溜溜的瓷片地上一轉眼涌來好多老年婦女。音樂響了起來,領頭的婦女跳起了舞,後面的十來人也跟着跳。早聽人說城裏的老年人愛跳廣場舞,老馬這還是頭一次見。

    跳舞的老年婦女越來越多,半個小時後隊伍已擴展到三四十人了,其中還有三個老年男性。這羣人個個膀大腰圓、衣着華麗、行動僵硬、動作難看,老頭老太太了還個個跳得起勁又歡快!老馬看不懂,明明是飽經風霜老茄子還硬要裝嫩!其中有幾個老得已經不敢大幅度扭動了,老馬看得緊張,生怕她們不小心摔了或暈了,偏巧那幾位上了歲數的愣是沒問題——真是八十歲塗粉,老了也俏皮。

    老馬納悶:這些老年婦女,她們不應該在家裏洗碗打掃看孩子嗎?他們大半輩子是否也是農民?人生已入暮年何以如此興奮?與其這樣費力地蹦蹦跳跳,還不如喫喫喝喝、抽抽菸嘬口酒會會老友來得滋潤。老馬眉目緊湊,着實看不懂她們。

    兩孩子喫完飯後一行人回家。在電梯裏何致遠、馬桂英還有仔仔皆收到了仔仔班主任發來的短信,原來期末成績出來了,老師通知家長和孩子明天上午八點去學校取成績單。仔仔的成績單向來是自己取,每年取了成績單以後,致遠和他一塊研究每門課的分數、排名以及做錯的題目,並把這些探討結果記下來,待寒暑假或者來年新學期補上去。

    八點半,癱在沙發上的仔仔和桂英聊着胡漢典。原來胡漢典和仔仔一塊去那家補習班補課,兩人相互做個伴。因漢典是仔仔拉來的,仔仔的補課費免去了兩百元,仔仔告知桂英那兩百元自己收着。漢典媽媽的同事有個女兒和他們兩同齡同級,明天也來補課,這樣胡漢典也免了兩百元。漢典提議和仔仔一起用這四百元請那個女孩喫飯,仔仔於是專程爲這事兒請示桂英……繞了一大圈就爲請姑娘喫飯的事兒!桂英聽兒子認真掰扯着青春細事,只覺喜悅又好笑。

    晚上和家人喫完飯,包曉星又打算去妹妹的出租屋,準備給曉棠把屋子裝飾一下。她早先買好了桌布、簾子、布娃娃、盆栽之類的東西,飯後和女兒鍾雪梅一道去裝扮小屋子。雪梅吹了好些彩色的氣球飄在屋子裏,另折了一些千紙鶴、畫了一些畫,曉星把自己早年織的小毛線毯、繡的風景十字繡也拿了過來給小屋提色、上喜。快九點的時候母女兩人回店裏收攤,而後回富春小區的家裏。

    回家後鍾雪梅忍不住告訴小姨她們如何如何裝飾小屋,包曉棠忍不住嚷嚷着當晚要搬過去。曉星不同意,耐不住曉棠加上雪梅兩人一塊哀求,於是三個女人連夜前往新屋子。

    從醫院流掉孩子以後,這還是包曉棠第一次出來。下了車包曉星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頭帶路,雪梅攙扶着曉棠走在後面。身子還有些疼痛,不過許久來第一次吹溫和細柔的夜風,曉棠心裏莫名雀躍。穿過農批市場的主幹道時,遙望兩邊還有十來家未打烊的鋪子,曉棠又生出三分歡喜。

    許久不來,像是離家久矣;今日重回,好似回家一樣。包曉棠感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候她常常晚上十點鐘出來喫夜宵——燒烤、麻辣串、餃子、餛飩……那時候每天晚上此時農批市場南頭的小喫街燈火通明,營業的四五十家小喫攤幾乎家家到黎明,喫夜宵的人每晚沒有千人也有八百。此刻她們三人走在這條小喫街上,寂靜漆黑中只有點點星光。包曉棠懷念曾經的小喫街,懷念這條街上遇到的她的初戀。

    當初因爲分手,曉棠果斷地離開了農批市場,決意往後永不與他再相見。如今受了傷回到這裏,一路上思念的竟是與他再見一面。兩人對坐曾經的燒烤攤上,聊一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瞧一瞧多年以後的彼此,介紹介紹對方的伴侶或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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