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32下 奇葩家庭遭質疑 興華夫婦抵深圳
    “嗯。”老馬背過身要走。

    “欸爸,你現在不暈了?”致遠擔心老頭身體。

    “不了。”

    “你們還要在外面喫飯嗎?我待會做飯,你們在外面喫的話告訴我一聲!”

    “不在外面喫!”老馬說着出了房門,心裏涌出一股無法精準形容的情緒。

    “漾漾,去拿手環和爺爺帶着,別走丟了。”致遠在衛生間裏喊了一聲。

    “好噠!”漾漾一聽要買零食了,樂得趕緊去屋裏拿手環。待老馬換鞋時,她將小孩專用的那種防走失的手環一頭戴在自己手腕上,一頭戴在爺爺手腕上。兩人之間拉着一根一米多長的塑料彈繩,老馬忍不住欣喜憨笑。漾漾在前牽着老馬,如同童子放牛;老馬在後拽着漾漾,如同老人耍猴。

    第一次一塊出門的爺孫倆,顯然都有些激動。出了電梯以後,漾漾遠程牽着老馬,一路拐彎抹角地到了樓下熟悉的那家便利店裏。進店後漾漾從店門口自覺地取了個小小的購物籃,不必老馬久候,小人兒幾分鐘挑好了自己最愛喫的幾樣零食,而後喊着爺爺過來付賬。

    老馬走到付款臺,從兜裏掏錢包,而後從錢包裏摸錢。那邊已經掃完二維碼的服務員擡頭對老馬說:“一共一百三十六。”

    “多少?”老馬驚得變了臉色掉了下巴。

    “一百三十六!”服務員大聲重複了一遍。

    老馬從錢包裏掏出兩百元,而後盯着籃子裏的幾袋零食,現出一臉複雜到不可描述的神情。

    “要袋子嗎?”

    “袋子是不是要錢?”老馬早聽人說城裏的塑料袋也收錢,所以特機警地提防着。

    “三毛錢一個小的!”

    “不要了不要了!”老馬晃了晃頭,而後和漾漾一人拿了三袋零食,出了便利店。總共六袋,有兩袋薯片幾乎沒有重量,剩下的四袋零食四兩重也沒有,怎麼這麼貴,老馬百思不得其解。

    漾漾饞得自己拆開一包薯片先吃了起來,胳膊肘裏夾着一袋零食,左手抓着一袋零食,左臂抱着一袋零食,喜洋洋地哼着歌,跟在爺爺身後喫薯片。老馬偷看那薯片跟紙張似的,一路思忖着土豆片爲何那麼貴。進樓梯時漾漾又拆開了一袋巧克力,自個舔着巧克力喫得一嘴烏黑,老馬不知什麼東西,只憤恨一攤泥巴似的玩意爲何這麼貴。他暗想一定是商家騙娃娃的,一路上不知罵了多少廠家的爹孃、算了幾筆賣果子的賬目。

    雖心疼無比,見孩子喫的時候喜得迷離、樂得癡醉,心想罷了,千金難買娃娃樂意。毫無懸念,給漾漾買零食這件事將一老一小的友誼推向了高峯。到了家門口,老小皆沒鑰匙,漾漾敲門喊爸爸,致遠過來開門。

    “買了這麼多!漾漾,一次不能喫太多!爸爸怎麼跟你說的?”致遠認真審查零食。

    “喫多了牙齒長蟲子!”漾漾很聽話,乖乖地交出了零食。致遠只給孩子分了一點在手裏,漾漾捧着零食照樣喫得很嗨。

    老馬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穿着紅色的格子圍裙,回想剛纔洗女人內衣的場景,老頭的臉色無法抑制地陰了下來。他不想說話,直奔陽臺抽菸去了。晚飯後仔仔歡喜歸來,見爺爺病好了,趕緊打起了討要獎金的小算盤。

    “爺爺,我考試進了十二名,你不是說要獎我錢嗎?我爸昨晚已經獎了他那份的!”仔仔緊緊地挨着爺爺,讓爺爺看他手機裏拍的成績單。

    “你爸給你多少?”

    “兩百五!”少年誆騙老人。

    “二百五多難聽,爺爺給你三百吧!”老馬掏出了牛皮錢包,準備給錢。

    “現金啊!哎呀你能不能把錢給你女兒,讓你女兒給我發微信紅包?現在誰用現金呀!”仔仔噘嘴抱怨。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不給了!我今天已經超支了!”老馬收回錢調戲仔仔。

    “要要要!”仔仔一把奪過老馬手裏的三張紅票子,立馬起身去找爸爸,意圖將現金換成微信紅包。

    剛剛跟自己親近了不到兩分鐘又走了,老馬看着外孫的背影頓覺失落,更淒涼的是自己的錢。在這裏物價高昂,農民手裏的錢簡直算不得錢了!幾包零食一百多,一個紅包三百,老馬從牙縫裏吸着冷氣搖了搖頭。擱在老家,一百三十六能買一大草簍葡萄、一推車西瓜、幾大盆大荔冬棗、幾大袋麪粉……三百元拿出去行門戶,在村裏算得上是不小的門戶了,在這裏只是孩子一點點的零花錢而已。

    金錢的意義和價值因爲地域發生了改變,難怪人們涌進城裏,城裏的錢花得容易,必然賺得容易。

    第一天下班的鐘雪梅,一口氣工作了十二個小時,卻一點也不覺累。坐車回家後,到家時已經九點了。包曉星在收攤,雪梅黏在媽媽身後跟媽媽繪聲繪色地講述她第一天上班的場景。曉星只是臉上笑,嘴裏不說話。爺爺鍾能坐在邊上忍不住不停地問這問那,雪梅手舞足蹈地一邊幹活一邊和爺爺聊天。

    邊上還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坐在樓梯口的鐘學成,他抱着樓梯早生了鏽的鐵柱子一邊打哈欠一邊望着姐姐笑。他沒有上前圍着姐姐吵嚷也沒有像爺爺那樣好奇,他像個大人一樣在遠處靜靜地微笑。另一個人是鍾理,他坐躺在沙發上看手機,從頭到尾一直在看手機,不問女兒累不累、第一天上班如何,只是看手機。

    曉星拖完地走了,雪梅也走了,鍾能拉着學成去睡覺,光亮的鋪子裏又只剩鍾理一個人了。待家人一一走後,他放下手機,雙手抱胸地仰望牆上不規則的蜘蛛網和落了一層層土的舊畫。許久以後他開始抽菸,一根連着一根,直到老陶過來叫他喝酒,煙才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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