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39上三老垂釣釣煩惱 少年慶生生干戈
    “家家都一樣,誰家沒點膈應事兒?”鍾能重新填好魚鉤,將鉤子甩進小河裏。

    “我兒子在他媽和他媳婦間說個公道話都不行!現代這女人強得很,男人倒不行了!咱那時候婆娘哪敢這麼兇!”行俠抱怨。

    “以前喫飽了就好了,有點餘糧算富戶了!現在這社會太複雜了,努力不一定能成,男人也不好混呀,哎……”鍾能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我自個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兒子,一天天被媳婦訓得豬狗不如,哎呀心裏難受啊!她一箇中年人整天不工作、孩子我老兩口帶,她還強勢得不行!動不動指着我兒子的鼻子一通難聽話!你說這人到底是怎麼啦!”行俠撓着頭髮想不通。

    “我這英英家是女的上班賺錢,男的擱家裏看娃!哼哼……咱也搞不懂,人家兩口子還挺樂意的!”老馬吐着煙遙望遠方。

    “不管誰在外誰在家,這家裏只要和和氣氣的,已經很不錯啦!”鍾能強調。

    “不管怎麼說,兩口子得共同分擔才合適呀!哪有一個人累死累活、一個人天天歇着的?我兒子三四十歲正值壯年,動不動感冒咳嗽嗓子發炎,大夏天八月份一咳起來半個月好不了!這不是拿命賺錢嗎?”行俠心疼兒子,抱怨不公。

    “公雞打鳴,母雞下蛋!中國這麼幾千年了,哪朝哪代不是男人當家?現在好了,英英天天在外面跟個漢子一樣跑來跑去,我女婿人家天天在家抹桌子、做飯、買菜、洗東西、收玩具……哎呦我不懂,我老了!壓根看不懂!”老馬頻頻搖頭。

    “你個要走的人還怨啥呢!人家兩口子好就行啦!這兩口子和和美美心在一塊的家庭——少得很!我倒是羨慕你女子英英她家,我看人家小兩口感情好得很!我在農批市場這麼多年,來來往往接觸的小夫妻不下一百對,沒幾個感情好的!你個老人家知足吧!”鍾能指着老馬說。

    “據我觀察呀,普遍上說城裏的夫妻感情還不如農村的好!確實是!你看現在的離婚率城市的遠比農村的要高!新聞上早說了,城市的離婚率是農村的兩倍還多!現在這人剛開始在一塊時,多少人不是奔着對方的房子、車子、好工作?等兩人處了幾年發現不對頭時,娃兒早老大了!”行俠攤手。

    “還有好些人是爲了孩子、房子不願意離婚的。離了婚過得更差,那還不如將就着湊合湊合!各過各的,也不離婚!不離婚那就不損失什麼!”鍾能補充。

    “這個多得很,年輕人管這叫‘形婚’——住房形婚。爲了個房子兩人領了證,然後各過各的,還不受人催婚啥的!明面上各種問題全解決了!”馬行俠道。

    “哎……這叫過日子?一天天弄熱鬧咧!”老馬諷刺。

    “老村長我告訴你,你還別覺着看不慣,這種形婚多得是!我兒子他朋友好幾個就是這種情況!現在這房價——七八萬一平米——真把底層人快逼瘋了!沒房子可不擡不起頭!兩家合夥買個房——一舉兩得!我起先跟你一樣也不理解,現在我是看懂了。人總得在社會上混吶,你同事個個有房子你沒有成嗎?娃兒同學個個有房子咱娃沒有成嗎?沒法子!這一代人是沒法子啦!你以爲他們樂意搞形婚?”行俠面朝老馬認真解釋。

    “咱原先結婚不是也要做櫃子箱子嗎?一樣的。九十年代是‘三金一冒煙’,兩千年後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現在又流行‘有車有房最好父母雙亡’……呵呵,你說說這事兒!”鍾能兩手握着魚竿,連連搖頭。

    “誒!不一樣!你比方說早年咱結婚流行買縫紉機、自行車,那不是不可能,努力努力就買到了!現在不行,一個房子好幾百萬,你一月淨落一萬,一年十二萬、十年一百二十萬、三十年三百六十萬,三百六十萬夠在深圳買個房子?前幾年行這幾年不行啦!瞧瞧這公園周邊的房子——你哪怕奮鬥一輩子也不行!這房子跟咱那時候的自行車、縫紉機,真不一樣!”行俠兩眼圓瞪。

    三人沉默了半晌,老馬開口道:“前幾天有幾個騎自行車說旅遊路過的,騙我說沒飯喫,我給了五十,回來被英英一通說。昨天我和娃兒出門散步,遇到幾個下棋的老漢,我忍不住下了幾盤,越下越不對勁,有點騙錢騙賭的意思,我趕緊撤了。回來一聞,我孫子果然說那是一夥騙子,我當時還帶着娃兒呢!你們瞧瞧嚇人不?”

    “城裏沒事!深圳很安全的,他們頂多騙些小錢罷了!你這是剛來,好多事兒還沒經歷過!”行俠安慰老馬。

    “哎我真是待不慣!出門要提防,不出門又憋屈。天天蜷在陽臺上聽戲,還不如回老家在咱麥場上聽,風吹着多滋潤!再說,英英天天晚上九點十點回來,天天晚上九點往後到家!她女婿剛好相反,天天不出門只幹家務,一個男的大活幹不了交際也沒有——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我實實看得窩火!還不如回自己家務果園去——落個清淨!”

    老馬喝了口大缸子裏的茶水,繼續說:“我爲啥這麼着急回去呢?我告你們,前段時間我那個老大哥走了——跟我沾點親,也是老夥計了。他來深圳十多年了,住院住了好幾年,前兩天歿了!那葬禮辦得窩囊呀——我是受不了了!我現在七十了,指不定啥時候會被閻王爺收走,我可不想死在這兒,也不想給人家添麻煩,不如趕快回馬家屯,活着睡在我那大炕上、死了埋在村南頭的杏樹底下,多快活呀!”

    “哈哈哈……”行俠和鍾能悵悵地笑了笑。

    “我現在只盼着我兒媳婦趕緊出去找工作,替我兒子分擔一些!我老兩口是不中用了,她還年輕呀!現在不趕緊出去找,將來三個老人養老、兩孩子上學全靠我兒子一人?想想都累!”行俠三句話不離他家的那攤事兒。

    “我也盼着我女婿趕緊出去找個正經工作,就做他原來的老師!當老師多好啊是不?穩定、體面還有假期。”

    “你女婿工作了,誰送你英英家老二上幼兒園?你嗎?我看你送漾漾去幼兒園正合適,可惜你要走!哎……”鍾能順着老馬的話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漾漾今年是幼兒園小班,小班讀完了還有兩年功夫,這兩年裏致遠要是工作了,誰送漾漾上幼兒園呢?要是致遠一直不工作,老馬恐怕翹辮子了也不待見他。倘若真能留在深圳天天送漾漾上學,那也是美差一件。可惜可惜,娃兒們長得快,他更老得快,即便能送她上學也送不了幾年,到時候分別了娃兒們沒事他倒捨不得!還不如回村去!落個乾乾淨淨!

    越是老了老了越莫要心懷希望,老年人經不起幾次失望。

    “走是肯定要走!捨不得娃兒呀!”老馬脫口而出。

    “哈哈哈……貓貓狗狗養久了也有感情,何況是自家娃兒吶!”鍾能說完,三個老頭憨笑起來。

    快到六點時,鍾能整好東西,拎着水桶裏的幾條小魚,帶着老馬和行俠出了公園。老馬到家後又見致遠在擦擦洗洗忙個不停。晚飯後八點多,父子兩商量着明天的生日怎麼過,老馬在旁觀聽。

    “我今天已經全部通知了,梅梅姐來不了,學成來,我同學裏漢典、蕭然和飛飛都來,還有一個補課班的同學也來,總共五個人,算我和她是七個!”仔仔說着伸手指了指摳鼻屎的漾漾。

    “明天學成怎麼來?你鍾爺爺不送的話我去接吧!你好好上課,提前兩節課下課就行了!”致遠對兒子說。

    “下午的課算了吧,蕭然和飛飛我好久好久沒見了!我們約好的是下午見!”仔仔央求。

    “那好吧!七個孩子,加……四個大人!一個圓桌夠了!對面商場的那家川菜怎麼樣?”

    “可以!學成是我姨姨送過來,但姨姨來不來喫你得問我媽了!”

    “嗯。我上午訂的是三磅的蛋糕,夠吃了吧!”

    “夠了夠了!”

    ……

    父子兩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着,老馬聽得默然。

    早年人給娃娃過了百日宴,其它生日弄個水煮蛋便可以了。現在個個娃娃過個生日還得大擺小擺地請客、送禮物、買蛋糕、下館子……弄得比老人過壽還排場,老馬有些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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