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54上 七十華誕國慶閱兵 老的莊重小的破功
    朝霞當空,染紅了老馬的面容。老頭睜開褶皺的眼皮,透過窗看到了朝霞灼人的絢爛、攝人的姿態。起牀後老馬移步搖椅上,兩鍋煙浸體,頓渾身有了勁兒。

    今天是己亥豬年癸酉月辛未日——九月初三,陽曆十月一日國慶節,今日宜祭祀,忌入殮、安葬、開市、交易。

    撕完老黃曆,老馬去衛生間洗臉刷牙,完了擺了擺汗巾擦洗脖子胸腔,接着取來剃鬚刀對鏡刮鬍,完事了兩手沾了些水,一股腦抹在銀白的頭髮上,接着用漾漾粉色的小梳子在自己頭上梳了又梳,待三七分的頭縫直如尺後,他將小梳子刷洗乾淨歸入原位。

    “哎呦!得理髮了!”對髮型向來嚴苛的老馬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如是說。

    整裝完畢,今天的主要任務便是觀看閱兵儀式了——這是老頭幾十年來養成的習慣,每逢國慶必是如此。作爲老當員,這點覺悟還是有的,這種儀式感也是要堅持的。

    一切就緒,看手錶快七點了,老馬一人端坐於沙發正中,直面電視,打開後找到中央電視臺。清晨七點後央視新聞開始直播,七路機位直擊長安街現場。老馬將電視機音量調至最大,一個人正襟危坐,一絲不苟地看了起來。

    何致遠聽聲醒了,可困得要命,實是起不來。今天他們後勤部小劉值班,明天他值班,後天岳父生日他請了半天假,國慶後會有兩天的調休,這是他目下的所有假期了。幹苦力的底層人在假期自由上是沒有發言權的,在權利大小上也是沒有談判資格的,何致遠懂,所以他不拗。

    洗漱後他出門買早餐,回來八點了,除了岳父家裏依舊沒人起來。電視機音量放這麼大也沒能把桂英和仔仔吵起來,老馬有點兒生氣。倒是翁婿兩喫早餐的時候,漾漾起來了。小腳綿綿如貓一般,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大人眼前,領了個包子和雞蛋,小孩兒坐在沙發上蕩着兩腳邊喫邊看。

    桂英早聽見電視機裏那播音員的聲音了,奈何最近工作壓力大失眠頻繁又嚴重,本欲藉着國慶好好補覺。七點多一聽老頭放國慶的電視,她憶起了兒時被押着逼着看國慶閱兵的場景,此刻想起牀奈何五體不聽話——實是起不來,所以致遠走後她用致遠的枕頭捂着耳朵繼續睡。此刻吵得真真睡不着了,只得腫着兩眼挺着大餅臉出來喫早餐。到餐廳取豆漿時,發現仔仔和漾漾竟先她而醒。

    “今天十月一號,國慶閱兵的日子,一個個睡得跟豬似的!”老馬不喜不怒地調侃。

    “不是十點開始嗎?”桂英跟一夜沒睡似的,情緒、臉色雙雙不好。

    “十點是閱兵開始,現在是直播。直播七點開始,現在正介紹軍隊方隊、現場位置和機位呢!”老馬指着屏幕說。

    “誰閒得沒事看機位呀!”桂英還嘴。

    仔仔喫完準備回去,老馬衝着仔仔的背影喊話:“你不看?學校老師要求讓看吧!”

    同樣被吵醒的仔仔光着身子只穿個運動短褲,窩着氣回頭說:“沒錯!我們老師是讓看,這不還沒開始嗎?”少年說完,咣噹一聲關上了房門。

    “爸你喝點茶!”致遠衝好茶端了兩杯,一杯給岳父,一杯給自己提提勁兒。

    於是三個大人加漾漾坐在了沙發上,致遠抱胸看電視,漾漾靠着老馬喫早餐,桂英查看手機裏的工作,獨獨老馬不苟言笑地坐在沙發上,擺出千里眼、順風耳的架勢來,認認真真看直播。

    九點多,仔仔的手機響了,是快遞。再次被打斷好覺的少年一股腦出了屋,站在門口隔空大喊:“爺爺你快遞到了!我要睡覺不想取!”說完咣噹一聲又關上了門。

    快遞?老馬愣了一會,方纔想起來中秋節前一天他用仔仔的賬號在網上買了個武侯同款的扇子,今天郵了過來。知使喚不動桂英,老馬望着致遠——半晌。

    “那我去取快遞了。”致遠說完換鞋出門。

    回來後,頭一回收到網上包裹的老村長喜滋滋地拆開箱子,一瞧果然是電視裏諸葛亮用的那款鵝毛扇。他撕開塑料包裝,握着雕花的把柄舉着扇子左看右看,顏色、大小、長短几乎跟武侯的鵝毛扇一模一樣,八根鵝毛拼起來闊大又輕薄,扇起來風呼呼呼地朝臉上刮,老馬瞬間眉飛色舞。老頭攥着扇子扭動身體上下扇、左右扇、前後扇,給自己扇一扇完了給漾漾再扇兩下……桂英致遠夫妻兩見此狀有些好笑,對對眼抿嘴偷樂。

    “快十點啦,致遠,你去把仔仔叫來,他個學生必須看這個!”老馬用扇子指了指電視又指了指仔仔房間。

    致遠起身去叫兒子。

    第三次被打攪的仔仔一起來動靜大脾氣也大,坐在他媽身邊以後,和他媽一樣,舉着個手機直勾勾地一直在看。

    “趕緊趕緊開始了,領導人入場了!”老馬激動得用鵝毛扇指着電視,一路跟播音員似的同步給衆人播報,完事了還叫醒打盹喫飯的漾漾,讓小娃娃也看。

    四歲的何一漾瞪圓兩眼盯着爺爺讓她看的東西,卻不知道那裏面有什麼好看的。

    “從一九四九年到二零一九年,這七十華誕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呀!還不好好看!”老馬此話暗示仔仔,說完順帶瞅了桂英一眼。

    仔仔聽這話,冷哼一聲,眼皮壓根沒擡。

    “各條戰線的英雄模範人物、各界各族的代表、香港澳門臺灣同胞以及海外僑胞代表,在京的外賓、各國駐華使節、外國專家等到現場觀禮……”電視機裏的聲音和國慶專用的音樂在屋裏的各個角落流動,只有老馬的兩隻耳朵大張,一字一字地聽,一個畫面一個畫面地看,恨不得吞下去、背出來。

    “看那一排主席、總理,開始啦開始啦!鳴禮炮啦!這是升國旗的方陣!”老馬用鵝毛扇指着電視喊。致遠配合着吭了一聲,漾漾探頭朝前看,烏殃殃什麼也沒看見。

    “現在是主席講話,聽着!”老馬說完,桂英擡起身子,無奈又咧嘴地瞥了致遠一眼。

    “主席開始檢閱!那車是紅旗的,咱國家的!”搖扇子的老頭有點激動。

    “嗯,聽報道說這次有很多六十多歲的高級將領也參加閱兵。”何致遠迴應。

    “這是閱兵總指揮,你看!他帶着主席的車走!”老馬伸手比劃。

    “北京天氣不好誒,霧有點大,灰溜溜的跟天上來的天兵天將似的!”桂英指着攝像頭拍出來的霧濛濛的高空說。

    “人家這是注目禮!”老馬張嘴開腿,兩手放在大腿上,身板朝前傾。

    “同志們好!主席好!敬禮!同志們辛苦了!爲人民服務!敬禮!同志們好!主席好!敬禮!同志們好!主席好!敬禮!同志們辛苦了!爲人民服務!敬禮!同志們好……”電視機裏播放着激情昂揚的畫面和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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