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58中 放學路上一波三折 晚班途中腸胃絞痛
    “一斤多少!”

    “兩塊五——最低!屯裏來了好幾家,還有三塊一斤的尿素,他說他那顆粒大!”興盛搓着腮幫子。

    “大個錘子!日·了天這……這貴的!十月淡季他還漲!”老馬撓着鬍鬚罵天。

    “九月份已經漲了,村裏好些人沒法子照這價買了,眼底下馬上要種麥和油菜了,不買不行!”

    “啊——幸虧咱這幾年種的麥子少!”老馬撓着白頭髮咧嘴喘氣。

    “有一家說他從廠子裏拿貨時已經兩塊二嘞!”

    “日了天他——咋可能!吹他孃的(牛)!肯定是這羣混賬在中間搗鬼哩,提前把價格商量好了!”老馬朝空指指罵罵。

    “有價格低的,興才說質量不行,不太純!”

    “啊呀,你弟兄們商量吧,我現在管不上了,不行你叫興波聯繫廠裏,咱自家人開車批發個一兩噸,用不完壓着!”老馬撓頭出招。

    “興波是這意思,但是興成不願意,說少了人家不賣,多了放第二年沒勁了。”

    “哎呀你弟兄們自己定吧!你跟着興才,他咋弄你咋弄!”老馬交代。

    “嗯,知道咧。”興盛說完,換了個話題:“今年後半年蘋果價不行了,前兩年從地裏收好幾塊一斤,一進十月跌得厲害!秋天儲藏的價格還不勝七八月的!”

    “哎!英英說這是一羣人在中間搞哩!說是那些人把市場上當年的新蘋果全收了,然後零售價提到十塊,低收高賣,這些混賬把錢賺走了!後來繃不住了,新果子一出來這些狗慫撤了,現在價格不行了。我看超市的蘋果才五塊一斤,還有四塊的、三塊五的,你想想從地裏走多少一斤!”老馬說完又是一嘆,嘆農民不易。

    “興興她婆婆住院了,腦溢血好像,聽說右半身子可能癱了。”興盛筆直地坐在家裏,跟父親大人彙報近來家裏、屯裏的大事。

    “你看興成啥時候看他姐時,順便捎點東西,意思意思!要真嚴重了,你弟兄們商量着一塊到那邊看望看望那老婆子,這樣兒興興臉上也有光!”老馬安排。

    “嗯!”興盛撓着頭,突然沒話可說了。

    “你哥說你要買犁地機,得是?”老馬惦記着興邦曾經說過的。

    “嗯,想買。”

    “現在這個確實不行了,你要買買吧。讓興波跟你一塊挑,就咱鎮上那家,你一說大的名字他知道!嫑去其他地方了。”

    “嗯,知道咧。”興盛木訥,父子沉默了數秒,老馬招呼一聲撂了電話。

    跟老二一聊聊了一個鐘頭,此刻一看錶已經快四點了。老馬着急忙慌地收拾,準備去接小娃娃放學。路上想起了早上和娃兒爲流浪貓吵架的事兒,一時不快,尋思得哄哄娃兒,趕巧有老年人舉着個插滿糖葫蘆的棍子在吆喝,老馬心花怒放地挑了一隻小的,一路上舉着火紅的糖葫蘆,大步直奔幼兒園門口。漾漾一見糖葫蘆,喜出望外,早上的事兒跟失憶一般,渾然忘卻。

    回來行至一家理髮館門口,老馬衝着理髮店門外的黑色玻璃,撩了撩自己額前的白髮,捋了捋腦後的長髮,心想不能再拖了,於是拉着小人兒去了這家理髮店。

    商定好髮型以後,理髮師問:“請問您是讓我們店長來理還是我們總監?”

    “都行都行!”老馬大手一揮。

    理髮過程中,老頭時不時瞅着漾漾,每每對視爺孫兩總是眯眼一笑。忽從鏡子裏斜瞄,老馬覺漾漾的髮型不太符合他的期望,太長了,不好扎也不好梳,整天亂糟糟的跟瘋婆似的。

    “你等等!”老馬伸手喊停,回頭衝胸前彆着“店長Daniel”幾個字的理髮師說:“給我娃也理理,要那種學生頭!學生頭——你知道不?”

    “您稍等,我去取一下圖樣,以免搞錯了。”

    穿着黑色緊身褲的店長從容不迫地走了,然後從容不迫地又來了。他在畫冊裏翻到一頁,指着圖片問:“您說的是這個還是這個?這個是蘑菇頭,短點兒,很多小朋友喜歡這款。這個是娃娃頭,很適合女孩子……”

    “就這個娃娃頭!”老馬一指,敲定了。然後他要來漾漾手裏的糖葫蘆,自己隔老遠舉着,讓漾漾坐在大椅子上也開始理。

    “那給小朋友的理髮,您是選我們的Jim總監還是讓我們的首席設計師Tony來理?”店長Daniel問老頭。

    “都成都成。”

    約莫四十分鐘以後,老小兩人的髮型均理好了,俯望漾漾帥氣利落又可愛的小腦袋,老馬心滿意足,然後掏出錢包朝櫃檯走。

    “您好,您兩位一共一百五十六!”低矮的女服務員笑盈盈地衝老馬說。

    “多少!”老馬驚得臉紅心跳,又不敢表達得太赤裸,一出口的話竟然糊了。

    “一百五十六。小朋友是我們店裏的首席設計師Tony理的,我們設計師修剪一次是五十塊錢!那您的髮型是我們店長Daniel親自幫你理的,當然店長是最貴的,他理一次是一百元,這個在我們店門口是明碼標價的,我們事先也有詢問過您的……然後那六塊錢是您二位的定型費,每人三元。”女服務員故作爲難之態。

    老馬心下早罵到了十八層天,手裏疼惜地掏出兩張一百元。找了零以後,右手拉着娃娃,左手提着書包、水杯舉着還剩三個的糖葫蘆,沉默地出了理髮店。離開後,回頭再看,他將這家理髮店在心裏判了死刑——沒有任何餘地的死刑。

    爲這個老頭氣了一路,漾漾覺察到了爺爺不高興,於是一邊喫糖葫蘆一邊主動說話:“爺爺,我們班來了一個新的小朋友!”

    “哦!”

    “他的名字叫方啓濤,老師還讓他給我們……就是跳舞了!街舞!他跳得可好啦!”漾漾激動得手舞足蹈。

    人皆好色,即便是小娃娃說不明白,看見一個會跳街舞的小帥哥竟也莫名歡喜。小娃娃哪裏曉得,這麼一個小帥哥竟和她產生了一段尷尬又奇異、漫長又浪漫的緣分。非常之人,纔有非常之緣。

    “哦。”老馬心裏堵得慌,嘴上隨口敷衍。

    “老師讓他坐在我旁邊,我還給他橡皮用吶!”小娃娃笑臉花開,繞着這個小帥哥說了一路,老馬哪裏聽得進去。

    行至一處路邊綠帶公園,老馬見四處開闊,坐了下來,取出菸袋,意圖順順肚子裏的怨氣和火氣。

    長雲奔騰,不知是地球西行還是風推着它們漫步朝東,匆忙的人一生也難覺察雲的腳步。老馬望天,漾漾亦望天。小兒豈知:望雲最能中和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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