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59下(1)涼皮店村長被坑 餃子宴姐妹傾訴
    “那結果呢?你按照你的方式,最後搞得兩頭不討好!”仔仔落井下石。

    “幾十年過去了,說啥討好不討好的!白費唾沫!”老馬蔑視又冷漠。

    “我媽說的一點沒錯!你們這代人呀——嘴硬,死不認錯,自己錯了從不給孩子道歉,家裏根本沒有平等和尊重可講……”仔仔伸在空中指指點點的食指還沒搖完,被老人打斷了。

    “你媽、你媽、你媽……你媽是誰生的、誰養的、誰教育的?你現在喫的喝的玩的上學用的,全是你媽賺來的,你媽是誰教育的——你爺我!”老馬一指自己的鼻頭,繼而大拍桌子,離開小牀。走時口中依然憤憤:“你媽?你媽就是個炮仗,一天天瞎咋呼,嘴碎得很!”

    “切!果然果然!果然是個槓精!說不過人就發火、甩臉、擺臭架子不講理……我媽說得沒錯!果然是來自革命年代的老槓精!”仔仔小聲嘟囔。見老頭乾淨徹底地走了,少年得機火力全開,瘋狂地刷起了小視頻,直刷到十二點。

    一切如舊。致遠回來去了趟漾漾屋裏,開着房門說了幾句話出來了;桂英回來醉醺醺的,也去了趟漾漾屋,在屋裏親了幾嘴出來了。老馬坐在搖椅上搖着鵝毛扇觀望,兩口子這德行,恐怕漾漾再受十幾處更嚴重的傷,當父母的也發現不了。

    快十一點了,老馬收拾睡覺,從衛生間裏出來時,見她夫妻兩口的房門開着,兩人在房間唧唧噥噥地談工作。老馬進去了,想說說兩孩子的問題,背對他的桂英愣是嘰嘰呱呱地沒停嘴。站了半晌,無趣的老頭又出來了。他倆眼下確實忙,能不打攪便不打攪吧。

    週六早上六點,老馬抽完兩鍋煙,去撕老黃曆。今天是陽曆十月十二號,農曆的豬年甲戌月壬午日——九月十四日,宜造車器、嫁娶、訂盟、納采、會親友、祭祀、出行、開市,忌上樑、開光、造屋、架馬、合壽木。致遠上班走後,老馬去衛生間刷桂英買給他的國際名牌運動鞋,穿了兩月多,鞋幫子髒了。

    刷完自己的鞋見漾漾的鞋更髒,老馬沒忍住,反正溼了手、沾了盆、動了刷子,索性一塊兒刷了。巴掌大的運動鞋,刷起來又輕快又喜慶,傲嬌的老村長一刷刷了兩雙。有生之年第一次,馬建國同志給別人刷鞋子。

    “誒呦!你咋給娃兒刷鞋吶!”穿着精緻的桂英出來打招呼時見這場面,好個驚訝,驚訝到不好意思——讓人家馬家屯紅人給自家娃兒刷鞋。

    “我這是……刷我的鞋呢——順道兒!我不刷誰刷——你?”

    老馬將刷子和鞋子朝桂英面前一舉,剎那間,父女兩臉上現出同款的鄙視之色,偏偏彼此不知。

    “我今天要出去,去一家東莞的廠子籤合同——約好了的,中午……你跟倆娃隨便喫吧,實在不行讓仔仔點餐!”桂英不鹹不淡地安排。

    “走你的吧!操這心!”老馬擠擠眼擺擺手,示意她忙自己的事兒。

    “用這個刷,咱那兒人用這種刷子!”桂英見老頭用的刷子不對,從衛生間的架子上取來另一把長柄刷子遞給父親。

    “嗯這個好用。”老馬接過刷子,繼續邊聽秦腔邊刷鞋子。

    桂英在旁洗手,老馬斜瞟了一眼,憨羞地說:“你這身衣服不錯呀!顯得不緊巴,適合你這肚子!”

    老馬隨口這麼一說,桂英又是大驚,一張臉瞬間張開,大聲問:“啊?是嗎?哎呀呀,嘖嘖!”桂英喜得衝着鏡子頻頻提衣領、捋袖邊兒,提提肩膀、扭扭腰身。

    果然,再大的人在父母面前也是個娃娃,也需要誇讚和認可。

    老馬見她高興,順嘴補上來一句:“上回你從湖南迴來那身兒——也中看!”

    “哦?是嗎?真的嗎?那是前年致遠和仔仔給我挑的,平時捨不得穿呢!”桂英臭美完以後,低頭一看錶急了:“不行不行,我得走了,快遲到了!”說完招呼也不打撩起裙子大步便跑,換了鞋出門後只留啪地一聲巨響。

    老馬長嘆一聲,剛誇完又癲兒癲兒的,沒有個姑娘家的溫順妥帖樣兒。

    九點多漾漾醒了,一張嘴先喊餓。老領導往常等着人給他買早餐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現在反過來還得伺候這小主子。叫了仔仔幾次叫不醒,老馬帶着溜溜車,車上拉着一尊小糊塗仙兒,爺倆個出門尋早餐去了。

    途經樓下的小超市,超市外面的工作人員正在開剝榴蓮,那又臭又香的奇特味道鑽進了漾漾的小鼻孔裏,攪亂了二十斤小人兒空蕩蕩的一串兒腸胃。何一漾當即不走了,拽着爺爺的手哭喊:“嗯——爺爺我要喫那個!”

    “啥?”老馬渾不曉。

    “嗯——就是那個——榴蓮。我要喫榴蓮!”十公斤的漾漾欲把八十公斤的老頭拉過去。

    老馬感受到了漾漾的執着,走過去問那剝榴蓮的光頭老:“這是啥呀?”

    “榴蓮!”低矮的光頭老擡了下眼皮。

    “是啥呀?”老馬真不懂。

    “水果。”嘴角叼着煙、穿戴黑皮圍裙、舉着利刃的光頭老一臉藐視。

    “咋賣?”老馬探問價格。

    “論斤!”

    “哦!那你給我來個一斤的!”老馬伸出去的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圈。

    “一斤?”那人皺着額頭正眼問。

    “嗯。”

    “稍等!”那人將已經剝好的榴蓮肉放在塑料紙盒上,塑料紙盒放在旁邊的稱上,均了兩次,見到了一斤整,於是用保鮮膜包好遞給了老馬,舉着大砍刀示意他去前臺秤價付賬。

    “您好,一共八十三塊五毛七!”收銀員說完請老馬在一個小機器前掃二維碼。

    “多……多少!八十三!咋這麼貴?”老農民受到了挑戰和挑釁。

    “這是純肉——咱超市賣的是市場價,整個深圳的榴蓮肉價格差不多都這樣!”收銀員耐心地解釋。

    老馬一聽“純肉”,當是一種肉,肉價自然貴些。左顧右盼猶疑中,老頭瞄了眼漾漾,見娃兒小嘴咬手、口水直流、望眼欲穿……罷罷罷,老馬一拍大腿,掏出手機付款了。

    拿了榴蓮以後,老馬提着袋子左右打望,好傢伙,這是人蔘果還是唐僧肉,是給玉皇大帝喫的還是王母娘娘供的——拳頭大點兒這麼貴!牛羊肉、西鳳酒恐也趕不上這價,上古神獸的肉一斤也沒這麼貴吧!

    老馬實是不懂,亦捨不得喫,取出一點優先盡着孩子。誰成想漾漾吃了三五口——膩了,不要了。老馬接過小孩手裏的那一疙瘩,聞了聞、捏了捏,惡之、奇之,衝這價格,沒忍住將那一口娃兒剩下的扔進了自己的大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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