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71下 小乖乖靈魂提問 老祖宗含飴弄孫
    “要不要給他打錢呢?”

    “打還是不打呀?”

    慢行的車裏,女人循環自問。

    下午忙完天成集團的那場會議,晚上和外地客戶喝酒喫飯聯絡關係,晚飯結束後馬經理一個人開車回家。路上想起致遠,不知他在外租房過得怎樣,一時心軟想給他打點錢,又怕他驀地清高附體生氣拒絕,傷了文藝人的自尊不說,還傷了夫妻倆的感情,白白地找氣受。

    “哎呀……打不打呀……嘖……噝……”女人反覆琢磨,愛與憂攪成一鍋八寶粥。

    這些年自己在外賺錢,每次給致遠打錢都需找個不可抗拒的理由他纔會欣然接受——漾漾的幼兒園學費、仔仔新學期的生活費、今年全家人的保險……十幾年前在致遠的學校宿舍裏,桂英專職帶仔仔的時候,致遠將他的工資卡交桂英保管,桂英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後來反轉了,輪桂英工作了,她也好幾次把自己的工資卡交給致遠管,可致遠硬是不要。

    所以,怎麼給錢,成了桂英的一大困擾,特別是從老頭來了之後更糾結。

    家裏的經濟安排從他倆結婚前便定了:三分之一眼前花,三分之一爲他倆老了以後,三分之一爲買房。誰成想買房的時候一下子掏空了,還欠了好多錢,前幾年房貸和債務還完以後,兩人商量繼續按照以前的方式支配收入。桂英整天忙着賺錢,很少有時間給自己花錢,而兩孩子和家裏的生活開銷大大小小、一筆一筆地瑣碎又麻煩,只能交給致遠來管。本來奔向小康和小資的日子應是一帆風順,可問題是桂英每次給錢給得倍不痛快——一次性給多了他不要,給得太頻繁他也不要,給得太慷慨大氣他更不要……

    “哎呀煩死了!”桂英握着方向盤無聲地抱怨。

    夫妻之間,一個賺錢一個不賺,不賺的向賺錢的伸手或開口,這種艱難桂英不是不懂,但太過高尚敏感了常搞得另一方頭疼。在很多正式的工作場合,馬桂英作爲一個市場經理常爲各種芝麻綠豆大的瑣事分心出岔——比如說致遠出去買大件東西時會不會沒錢支付、他出去體檢體檢公司會不會額外收費、給兩孩子洗牙是否加點錢有更優惠的套餐……何致遠向她開過幾次口全是因孩子,他是那種自己出去看病倘錢不夠了可以打道回府的人,而桂英最擔心的正是他一個大男人好面子活受罪,出去喫飯的時候飯吃了錢不夠。

    桂英巴不得讓致遠管賬,一個月給自己幾千元夠花即可,省事又省心,奈何致遠始終不同意。這個月他在外面自己租房,房租付了多少桂英沒問,他近來手機裏的餘額桂英也查不到,每次問他錢夠不夠他永遠回答夠用或是說還多着呢,朝致遠的微信轉了幾次賬他不收,銀行卡里打了幾次錢也沒見他動用。

    馬桂英一方面很欣賞甚至特自豪丈夫的這種清高,可落在攪不清、抹不淨的現實生活裏,致遠的清高委實給她帶來的麻煩更多。女人一路上想得不順氣,接了個工作電話以後,思維才轉移了。展會最重要的兩天終於結束了,中年女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每年能親眼目睹展會順利開展、順利結束,前期兩個月無論多麼辛勞或煎熬,馬經理認爲是值得的。

    到家後胃裏不舒服的桂英喝了兩片消炎藥,跟老頭聊了幾句,然後抱着女兒去房間睡覺。睡前她一邊聽女兒天馬行空地胡說八道,一邊計算自己這次展會的收入。腹算了好幾遍,比上半年那場又少了大幾萬,要不是王福逸給她臨時介紹了好多客戶,估計她這回虧得更大。桂英心想等展會忙完後,一定得好好感謝王福逸的幫襯。

    漾漾在媽媽懷裏的小情話還沒倒完,腦門一抖,聽見了媽媽的呼嚕聲。小孩自覺無趣,溜下牀、出了房找爺爺玩。馬桂英這一覺從週二的晚上八點多一口氣睡到了週三早上六點,可算是睡飽了,老馬放了不少的心。

    “採蘑菇的小姑娘,揹着一個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腳丫,走遍樹林和山岡。她採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數不清,她採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傘裝滿筐,噻籮籮哩噻籮籮哩噻,噻籮籮籮噻籮……”

    週三上午十點半,一羣孩子咿咿呀呀地根據老師的指揮唱歌,唱完兒歌以後,中班音樂老師方映紅關了音樂,走到孩子們中間大聲而緩慢地問:“這首歌大家是不是都學會啦呀?”

    孩子們鬆散地點點頭。

    “還有沒有人不會唱呀?不會唱的舉手哦!”方老師表演舉手的動作。

    底下的孩子傻乎乎地看着老師表演,沒有下文。

    “好!那寶寶們都會唱了以後,咱們接下來要學着跳舞啦,跳這首《採蘑菇的小姑娘》,等我們學會以後呢,就可以在期末結束的時候,跳給咱們的爸爸媽媽看了!好不好?”

    “好——”孩子們根據習慣拉着長長的尾音回答。

    “那好,我們現在要去幼兒園的舞蹈室學習舞蹈了,請大家排好隊,然後跟着老師去舞蹈室。快站起來排隊吧!”方映紅兩手加急地比劃。

    二十多個四五歲的寶寶在方老師的指引下排成了一條彎彎扭扭的彩虹線,三十多歲的方映紅於是帶着孩子們去寬敞的舞蹈室學跳舞。到了舞蹈室以後,方映紅去開機器、找視頻、調聲音,第一次進幼兒園舞蹈室的中班學生們被花花綠綠的室內裝飾所吸引,瞬時間在舞蹈室裏跑跳叫喊起來。

    其中一男孩追着他心愛的女孩到處撒腿奔跑,小女孩小跑着在前咯咯笑,待回頭看男孩時,眼見自己快被抓住了,小女孩啊地一聲哨子響,然後猛烈地朝門口大跑。門是透明的玻璃門,小女孩沒看清以爲門開着,加速大力地衝了上去,意圖躲在門外戳打小男孩。

    “咣——”地一聲,玻璃門震出了顫音,一瞬間所有人的雙眼皆朝舞蹈室的玻璃門那兒望去。只見一女孩先五體大張地將自己粘貼在透明潔淨的玻璃門上,然後在重力的作用下朝後倒下去,繼而抱着腦門嚎啕大哭。

    方映紅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抱那小孩,扶起孩子時額上鼓出了一個核桃大小的紅包。

    “何一漾?何一漾?漾漾不哭啊……”沒錯,撞門的小女孩正是何一漾。方纔跑得笑得有多燦爛,此刻哭得疼得便有多撕心裂肺。方映紅怎麼安慰也不抵事,顯然撞得有點嚴重。

    “方啓濤你又欺負何一漾了?”方老師嚴厲地叱問追女孩的小男生。

    “沒有!我們在玩呢,是她自己撞門的……”方啓濤嚇得聳肩哆嗦,出口的話卻十分穩當。

    方映紅判他無辜,只能安頓好其他小孩,抱着漾漾去找他們中班的班主任。班主任一看傷得嚴重哭得更嚴重,決定聯繫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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