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87上 小人考試茲事體大 醇疵日子饒有趣味
    “明個兒早!趙老師說啦,要考試!考試!知不?”

    “嗯?”

    “就是你哥哥的那個考試!你說哪個娃兒不考試囁?娃兒們考着考着誒一眨眼給長大嘍,你哥哥就這麼長大的!”

    “嗯?”

    “臨陣磨刀,不快也光!你今晚回去好好學一會兒,明早考個好成績,考好了爺給你買禮物,考砸啦……考砸了多丟人呀,同學們笑話你!學習不好,其它再行也不行!等會喫飽了,回家好好學習去——哦!”

    “嗯——”小孩兒一聽不是好事,撒嬌不幹。

    “嗯嗯嗯的是幹啥?明個兒要考試!考完試放假——寒假,一放放一月,順道過個年,乘隙長一歲,領些壓歲錢,多美的事兒呀!”

    “長几歲?”

    “長一歲不得了了,還幾歲?”

    “爺爺,我現在幾歲啦?”

    “現在五歲快滿了,過個年虛歲叫六歲。誒?我娃屬啥的囁?子鼠、丑牛、寅虎……酉雞、戌狗、亥豬,哎呀呀!五、四、三……難不成你屬馬的——白龍馬的馬?還是說你屬猴的——美猴王的猴?等會兒回家了,爺問下你媽,即便你是個小糊塗蛋子,八字也得整明白呀!”

    “爺爺,你是我媽媽的媽媽……不對……媽媽的爸爸嗎?”

    “對呀!我是你媽媽的爸爸,你現在才知道?”老馬勃然大笑。

    “可是老師說……老師說媽媽的爸爸叫外公!你叫外公嗎?”小孩存着天大的疑問。

    “是啊!我是你外公呀!哈哈哈……”老馬忽地笑岔氣了,趕緊停下腳扶牆。

    “爲什麼外公是爺爺呢?”

    “我是你媽媽的爸爸,法律上是你的外祖父,口頭上叫外公叫爺爺咋都成,爺愛聽你倆叫爺爺爺,怎地?”

    “可是爺爺,老師說爸爸的爸爸才叫爺爺。”小糊塗仙擰着臉,徹底糊塗了。

    “媽媽的爸爸也可以叫爺爺!哈哈……”老馬笑得走不動了。

    晚上八點,鍾能苦巴巴終於等回了兒子。瞧着兒子髒兮兮、黑乎乎、軟綿綿地走進門來,正在洗碗的老人哦呦一聲立馬從廚房小跑出來。迎來兒子,父子相視,低頭無言。一個朝前走,一個讓開路往後退。鍾能想問什麼問不出口,這般顏色、這般落魄、這般羞赧,一看便知並非好事,多半在外露宿了整整兩夜。

    “你這又是咋地了?折騰這是幹啥呀!”老人氣得拍褲腿。

    “星兒早走啦!回去啦!真真地回去啦!”

    鍾能望着兒子,神情複雜,那複雜久久地收不回去。鍾理聽此言一聲不吭上了樓,鍾能望着兒子身子沉甸甸地上樓後,他扶着樓梯嘆了幾嘆,而後鑽進廚房給兒子做飯去了。這光景,想必又是一天沒喫飯了。冰箱裏前天買的幾兩五花肉他一直捨不得自己喫,今天剛好取出來給兒子炒菜用。

    人逢喜事精神爽,悶向心來瞌睡多。鍾理一路累得險些走不回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躺在同樣潮溼骯髒、疙疙瘩瘩、味道刺鼻的牀上,卻睡不着了。二十分鐘後,老人端着一碟菜三個熱饅頭上來了,進屋後開了燈,將饃和菜放在牀頭櫃上。

    “先喫飯吧!千事萬事,沒有喫飯事大!”鍾能說着給兒子鋪被子、收垃圾、整衣服。

    “你年輕着呢,活到八十才過一半多一點,人生還長着呢!只要你好好地反省了,遲早會好起來的,不怕沒有好日子,也不怕外人笑話!人誰沒個磕磕絆絆的,你不能再這樣糟踐自己啦!倆娃還小,還指望着你養活呢!你再不趕緊振作起來,梅梅大了娃兒有能耐了,往後怕是再也不需要你這個爸了!消停兩年沒啥子,問題是你已經消停了好幾年了呀……”

    老人一邊規勸一邊打掃,見兒子遲遲不動筷子,他知趣地關門出去了。他知道鍾理在他這個父親面前還殘留着臉面。當初鍾理被衆人捧得有多高,現在跌落得便有多疼,鍾能後悔當年把兒子小小年紀逼得太要強、太好勝,後悔把自己的功名心、得失欲塌在兒子腦殼上,後悔先讓他成功後讓他成魔。

    爺倆一路擰巴,晚飯後老馬忙着佈置書桌。今天是小糊塗仙兒本年度最後一晚寫作業,老馬將桌面整得清新舒心,花花綠綠的課本外擺放着主人翁近來的最愛——奶油巧克力、橡皮泥、小娃娃、小彩燈、小狗狗、小手錶。萬事俱備,老馬叫來了這張小桌子的唯一主人。

    “寶兒,過來寫作業啦!今年最後一回啦,趕緊過過場!”老馬在漾漾房裏喊人。

    “嗯,來啦!”小人兒抱着玩具從沙發上回到了公主房的課桌上。

    “來!坐這兒!給你筆!這這!從這個字開始抄,一個字抄三行,攏共五個字!開始!”老馬起調。

    “好噠!”童音歡欣,小人小手握住筆,開始寫作業。

    “你寫你的作業,爺給你準備明個考試的傢伙事兒!”

    老馬說完開始在燈下削鉛筆,一根削兩頭,一絲不苟地削,削得不能太細不能太粗,露出的鉛筆芯不能太長不能太短,老人家小心翼翼,十來分鐘才削了兩根,而後吹着鉛筆問幹事的人。

    “兩根夠嗎?”

    “不夠!我要考試吶!”

    “還削?”

    “是噠!”

    “好吧!”

    老馬笑嘻嘻地陪玩,從筆筒裏又抽出一根嶄新的鉛筆,花了七八分鐘削掉兩頭,然後吹着鉛筆頭又請示小不點兒。

    “第三根了!夠嗎?”

    “不夠!還要——”

    小人兒說完繼續抄漢字,抄完三行,老馬的第四根鉛筆削好了,老人抖着第四根問。

    “行了嘛?第四根啦!”

    “不行噠!我要考試!考試吶!”

    小人說得有板有眼嘴臉褶皺,老人被逗笑了,妥協了。於是又抽了一根綠色鉛筆,在燈下隔遠了慢慢地削,心想現在這鉛筆木頭真硬,削起來真難。老人削啊削、削啊削,十分鐘後終於削好了,然後將五根鉛筆還有三塊橡皮全部擺在一起問。

    “五根鉛筆、十個筆頭,三塊橡皮,夠不?”

    “不夠!”

    “狗屁個不夠!一張卷子,畫幾個圈圈,半根都夠了,爺給你削了十根頭兒還不夠!你是要幹嘛呀?這五根鉛筆夠你再長五年啦!三塊橡皮夠你用到小學六年級!還不夠嗎?”老馬惜疼東西,假裝怒了。

    “那夠了吧。”

    小孩拉着音點點頭,一副似詢問似妥協的口吻,僵持間眼珠子機靈地多次偷看爺爺,那軟軟、萌萌、怕怕又摻些小心機的可愛模樣,甜膩膩地齁住了老人。沒多久到點了,作業也寫完了,老馬準備收拾東西伺候小主子睡覺。洗了腳丫子、刷了牙、抹了臉,換了身粉色的卡通睡衣,小不點兒終於鑽進了被窩裏。老馬關了大燈打開迷你小夜燈坐在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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