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93上 勸說棄葬禮雙方大鬧 直播年夜飯曉棠大火
    “你冷嗎?”

    “不冷,沒有風不怕。在南方時住的樓層低,常年溼熱又悶,天天唸叨着風,回了老家,只想風小點兒、再小點兒,還沒吹多久人先受不了了。”

    “南北差異很大。其實年輕時,我也想過出去混,沒你那個勇氣。”

    “你那時候有父母呀,再者說你是獨子。有時候人做出的大決定不全是勇氣促使的,沒腦子就行哈哈!我想想我前半輩子的決定,多數是這樣。不能說後悔,會有點不甘,不甘心自己在每一個轉折點上沒有理智思考、沒有長遠規劃,導致這些年一直是事後補救、事後還款、事後反思、事後才成長。”

    “人不正是這樣長大的嘛!”

    “是,也不全是。我在深圳見過很多聰明人,他們可以提前想到各種問題。”

    “哪裏沒有聰明人?咱鎮上已經一籮筐了!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關鍵時候淨幹大事淨賺大錢!”

    “要是年輕時有人點撥的話,我肯定要學個技術。會個縫紉機能做成衣窗簾,混個文憑找個會計呀護士啊體面工作,或者學個技能當營養師、咖啡師、老師啥的。人有穩定工作、穩定收入日子才覺着安穩。做生意一年多一年少、一年有一年無的提心吊膽,沒本事找銷路又不甘心撇下攤子,就這麼糾結着過。早些年拼死拼活的有賺頭,後來沒賺頭了也拼死拼活的,再後來絕望了天天一睜眼數日子,哎……”

    “你要年輕還在老家的話,我來點撥你哈哈哈哈……你這不回來了嘛!”

    “是啊,現在回來了!”

    “既然回來了,再回味過去怎樣怎樣,豈不身在曹營心在漢?”

    “不!正因爲回來了,回頭看過去,更像一場夢!所以會納悶爲啥在夢裏我會那麼做或者這麼做、爲什麼我沒有早早改變、爲什麼我容忍自己蹉跎這些年!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特別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麼、想做什麼。我告訴你鴻鈞,我回家後晚上睡覺也忍不住哎呀哎呀地——裏外輕快吶,晌午做飯時一個人也偷偷地笑。”

    “恭喜你,解脫了!”

    “哈!哈哈……好像回到了二十來歲。我看人這一輩子,除了求權求錢求情求愛,到了一定年紀,會求靜或者求定。在外這些年從來沒有得到過,我一回家馬上心定了、神經也安靜下來,後半生可以在包家垣上踏踏實實過了。”

    “正好,你定了,我不定。以後可得常去你們包家垣走走,向你取取經。哎呀曉星啊你要早回來就好了,早回來就好啦!”康鴻鈞發自肺腑由衷感嘆,惹得曉星心裏咯噔一下。

    凌晨五點,包曉星與康鴻鈞躲在桂英的小房子裏圍着煤爐子熱聊。清涼的冬夜,馬家弟兄們還在零零碎碎地爲葬禮準備,鄰舍和族裏人早走光了,老馬家此刻剩下的全是自己人。曉星原本想回家,一來放心不下桂英,二來倘回去了再出來更難,三來她倆一個在深圳一個在老家往後相見更少,索性這時候待在桂英身邊多陪陪她。康鴻鈞閒人一個,兩眼時時刻刻離不開曉星,赤裸裸的小心思哪裏藏得住,得虧馬家人沒人注意他。

    除夕一早八點不到,老馬仰頭躺在椅子上張嘴打鼾,仔仔裹着毛毯蜷縮在隔壁的空牀上,不防備漾漾醒了,扣着鼻屎兩隻黑眼打量四周。四人位的炫彩兒童病房裏空着兩張牀,隔壁牀睡着哥哥,這張牀躺着自己,邊上是打呼嚕的爺爺。小孩一時記不起自己如何來到這裏,只忍不住地兩腳蹬來蹬去,小身板扭來扭去。

    “爺爺,我要尿尿!爺爺,我要拉便便!爺爺……”這一聲嗔怪好個響亮,惹得老頭和少年皆醒了。

    “哦好!好!”老馬擦了口水,定神後慌忙給娃兒穿好厚衣服抱去衛生間。

    小孩方便完之後,老馬朝便池裏一看成色,禁不住笑了。

    “我娃快好了!快好了!你這回發高燒呀,可把爺給嚇壞了!不喫不喝的好些天沒醒過來……”

    回病房的路上漾漾不想讓抱,自己下地又跑又跳的,老頭瞅着格外喜慶。到病房後一測體溫,依然三十六度九,爺倆對視一眼大鬆一口氣。退燒的漾漾一直喊着要喫包子,整得老馬穿好衣服趕緊去醫院外的店裏買,一來一回大步流星健步如飛的,好像早忘了自己腳傷復發腳面紅腫的事兒。

    “哎呀燒退啦!退了正好,何一漾可以回家過年啦!”八點剛過,護士來測體溫發藥片,見小病人高燒已退精神十足,此刻活靈活現滿房子跑,不禁樂了。

    “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叫何一漾?”病好的小人兒成了話癆,跟護士姐姐不差生地攀聊起來。

    “姐姐是神算子!不管是哪個小孩子,只要來了醫院裏,姐姐全知道他們的名字!”

    “那你知道我爺爺叫什麼名字嗎?”小人兒歪着腦袋撅着小嘴考大姐姐。

    “你爺爺不是小孩子哦!”護士笑着搖頭。

    “那你知道我哥哥……叫什麼名字嗎?”漾漾小手指向頭髮沖天、睡眼惺忪的哥哥。

    “你哥哥也不是小孩子哦!只有十四歲以下的纔算小孩子吶!”護士喂完藥端着盤子要走。

    漾漾無奈,回頭皺着眉生氣地說道:“哥哥,你今年幾歲呀?”

    此話一出,惹得護士和仔仔皆笑了。仔仔伸了個懶腰,和妹妹鬥了一會兒嘴,忽地電話響了,是爸爸打來的。跟爸爸聊完後少年給永州的奶奶打了一個電話,完事後又跟顧舒語聊了十來分鐘。

    馬家屯今年的除夕不太安生。早上八點,鄰舍的媳婦、遠近的堂親、自家的老小踩着點紛紛到了興盛家爲喪事準備。不過九點,老馬家已聚合了三四十人,人們之所以這麼積極,乃習俗所致。一來是因喪事期間被邀請幫忙理事的村裏人可以在主家喫好幾天的酒席菜,二來是因喪事之後主家會贈送東西答謝執事的男人、做飯的婦女,三是是因有來有往,常常搭把手的鄰舍等到自家有了紅白喜事需風光大辦時請人不難。

    此刻,老三馬興纔在後房廳上指揮執事人,馬建民在前屋堂上帶着興盛迎客。按方圓上的規矩,白事第一天村裏人拉得上關係的統統得過來弔喪,迎接女客的正是桂英跟三嫂,其餘兄弟連帶家裏的嬸嬸媳婦何致遠皆各忙各的。

    堂上正有來有往地跪拜、哭喪、回拜時,不防備人羣中大門外來了三位不速之客。走在最前面的是雙手插兜的四隊隊長馬俊生,老馬家在村裏屬生產隊四隊。昨夜興邦被拉回來之後,八字鬍鬚、腦門亮堂、機警多疑的馬俊生最先提起了一顆心。走在中間的是新晉村長馬保山,叼着菸斗、戴着帽子、披着外套、穿着皮鞋,一身幹~~部氣,滿眼精明神。最後面的是村裏的書籍小馬——馬文鵬,臥蠶眼、齙牙嘴、大胖子,村裏人喚鵬鵬。馬文鵬今年三十二歲,名牌大學本科生,大學畢業後響應號·召回村當了支···村…書。三人走到老村長家門口,忽然帶頭的隊長馬俊生駐足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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