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替嫁寵妃 >第 70 章 看穿
    隨園門口綠竹猗猗,掩出清涼斑駁的碎影。

    阿嫣抿脣,目光掃過陸恪和徐曜。

    那兩位是謝珽的左膀右臂,平素辦事沉穩老練,在王府機要中樞待久了,也已練出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

    此刻,他們的臉上卻藏了幾分焦灼。

    想必是有要事趕着出門。

    阿嫣這病情說來話長,不好細述耽擱,便只道:“是有些毛病,曾姑姑已開了方子,須好生調養。倒是有件事,想請夫君幫忙。秀容堂給我診病的那位郎中用藥有些古怪,夫君能否派人盯着他些,儘量別讓他離開魏州?”

    清澈的眼眸微擡,她覷着謝珽心念電轉間,想着若謝珽詢問緣故,該如何簡潔道明。

    畢竟那是婆母引薦的人,從前調理女眷的身體沒出過岔子,也算謝家的常客了。她畢竟嫁過去沒多久,在王府的分量有限,平白無故的讓謝珽盯着此人,未免突兀。

    謝珽卻二話沒問就答應了。

    “我派人盯着,若有異動先扣押起來。他手上不乾淨?”

    “確實有點可疑。”

    阿嫣未料他如此爽快,心頭懸着的塊重石有了着落,竟自鬆了口氣,脣邊遂勾出溫柔笑意,“夫君快去忙吧,回來細說。有曾姑姑在,不必擔心。”

    這般言辭,分明是病症背後有隱情。

    謝珽眉頭微擰,因急趕着出門不便細問,便摸了摸她腦袋,躬身湊近了叮囑道:“好生養着,等我回來。若想起旁的事,隨時讓陳越來找我。”說罷,沒再多耽擱,同陸恪他們快步出門。

    翻身上馬之前,卻將陸恪召到跟前,“即刻遞信回魏州,讓人扣押秀容堂姓甘的郎中,給王妃診過脈的。辦妥了來會合。”

    陸恪應命,親自去遞消息。

    謝珽則縱馬疾馳而去,望向魏州方向時,眸底厲色漸濃。

    統率雄兵鎮守方,他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不像阿嫣那樣心軟收斂而留有餘地。阿嫣這陣子月事難受,顯然與從前迥異,她那樣謹慎周全的性子,既說郎中可疑,必定是有依據的,恐怕干係還不小。

    打着醫者的幌子借藥行兇,謀算女眷,對這種人謝珽從不手軟。

    直接抓了審問便可,免得遲而生變。

    秋陽被薄雲遮掩,男人冷硬的臉上陰沉而威儀,兩匹馬迅速馳出巷口,直奔京城處名爲隱園的宅子。

    ……

    隱園位於鬧市。

    大抵是取了大隱隱於市的寓意,這院子建在京城裏頗繁華熱鬧的地段,硃色的雙扇小門朝街面開着,與周遭並無二致。

    推門進去後,裏頭別有天地,連綿的屋舍平淡無奇,比起周遭崢嶸華美的樓宇,甚至有點寒磣。屋裏的陳設頗爲雅緻,雖無貴重器物,卻擺放得錯落有致,盆蘭花配上副隨意潑墨而成的字畫,外加幾樣小扇書囊,便可裝點得趣味盎然。

    起初來這裏的多半是名士雅客,聽着市井喧囂紅塵熱鬧,在隔出的小天地裏品茶閒談。後來隱園有了點名氣,引得紈絝子弟來訪,令主人不堪其擾。

    遂將宅院賣出,另尋棲身之處。

    買下隱園的是個河東商人,家資頗厚且擅長經營,藉着原有的名氣將隱園改成了茶舍。茶水器物皆換成名品,價錢翻了十倍有餘,卻因刻意做出的格調,極受出口闊綽又附庸風雅之輩青睞。

    譬如江徹要找的徐元傑。

    當朝戶部侍郎,衆人皆知的吉甫走狗。

    此人並非正經靠科舉入仕,早年曾在嶺南某個刺史跟前充任謀士,最初並無正經官職,混口飯喫罷了,後來屢屢建功,破格奏請朝廷,給了個八品的官職。十餘年前那位刺史調入京城,投靠了青雲直上的吉甫,順便引薦了徐元傑。遂由吉甫調入京城,在身邊出謀劃策。

    那個時候,徐元傑官職不過九品。

    進京時爲壓口舌議論,特地降了級。

    但這絲毫不影響前程。

    有吉甫器重,又有說話辦事的能耐,哪怕是個微末小官,都能博得不少建功露面的機會。徐元傑原就長袖善舞,做事圓融,藉着吉甫的東風扶搖而上,短短五六年間,便從個連舉人都考不中的清貧之士,成了手握朝堂銀錢賦稅的戶部侍郎,直至如今。

    蒙吉甫提攜指點,言傳身教,徐元傑也很會揣摩聖心,這些年裏,但凡永徽帝想要的東西,他無不奉承。先前爲修繕宮室,四海之內的奇花異草、名貴木料、沉重石材,哪怕遠隔千里勞民傷財,他也能變着法兒的弄到跟前。

    國庫原就空虛,被他把持至今,幾乎見底。

    這回禁軍南下平亂,銀錢糧草樣樣都跟不上,他卻仍能巧言令色瞞天過海,半點而都沒受責,也算是個奇才。

    謝珽被造謠也出自他的手筆。

    最微妙的是,他踩着吉甫的恩寵青雲而上,背地裏卻仍與嶺南節度使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些牽繫也都瞞着吉甫,藏得極深。就連這次肆意造謠,抹黑河東兵馬,看其行事做派,也不像吉甫授意,而是徐元傑在暗裏攪弄風雲,且手段十分隱蔽。

    若非先前莫儔已經摸出蛛絲馬跡,對他起疑後特地留意,恐怕很難查到他的頭上。

    這就非常有意思了。

    謝珽查清之後,聽聞徐元傑今日又附庸風雅,跑到隱園裏喝茶,徑直騎馬仗劍而來,並未太過掩飾蹤跡。

    進了隱園,直奔掌櫃住處。

    小樓位於隱園最角落,松柏掩映,屋舍儼然,背後的巷子裏盡是各處來的客商,每日裏迎來送往,最宜掩人耳目。

    待謝珽健步進門,掌櫃恭敬行了禮,便親自到徐元傑與人閒談的那間屋中去,敲開門後,客氣含笑道:“啓稟徐侍郎,紅衣先生聽聞您在此喝茶,特地讓草民傳個話,想請侍郎過去喝幾杯。”他是隱園的主人,招待貴客時難免幫着傳幾句話,次數多了,便有些少數人才知道的指代。

    譬如這紅衣先生,據徐元傑所知,是工部的隋尚書。

    對方既讓掌櫃代爲傳話,沒派身邊隨從來請,想必是有私密之事要談,不宜爲外人所知。

    徐元傑心領神會,起身隨他出門。

    這去,就沒再回茶舍裏來,與他會面等了半天,別說徐元傑,連他的長隨都沒露面,還當是另有要事勾走了,自管離去。

    閣樓之內,徐元傑與長隨盡被捆縛。

    最擅刑訊的朱九昨晚就已暗中潛入隱園,連同審問的屋舍器具都準備好了,待徐元傑落入掌中,立時下狠手招呼。

    如謝珽所料,徐元傑瞧着狡詐貪婪阿諛奉承,副弄權斂財之態,實則嘴巴很硬,頗會應對刑訊逼問,輕易不肯開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