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那拉淑嫺的福,就是因着她在孃家的那番吹噓,直接導致了三位老先生以爲自己真的是不惑之年尋到了愛徒。要知道這三位都早已名利雙收,加上也都頗有些年紀了,哪怕年歲最輕的,如今也早已年過半百。故而他們三人皆是抱着挖掘人才的心思收的徒兒。也因此,三位老先生對於賈政抱了極大的期許。

    百年難得一遇的有天賦之人,外加打小就是個極爲好學上進的,甚至於還有尋常人求而不得的靈氣……

    抱着這樣的想法,三位老先生在頭一次見到賈政時,皆上手就甩了個大難題給他。

    翰林院掌院學士潘鼎頭一個鬆口收賈政爲學生,自然也是頭一次出難題予他的:“談談我朝科舉的利弊,再給出切實解決的法子。”

    賈政:“……我朝科舉公正清明,聖上英明神武。”

    “叫你談利弊不是叫你拍馬屁!!”

    曾官拜太師的凌寧仄凌大家隨後也鬆了口,在收了賈政遞上來的名家字畫後,帶着無限期許的問道:“聽說你是工部員外郎?那咱們就談談如何平息江河之災,是否有法子讓災害變爲利民之法。”

    賈政:“……修堤壩?或者讓那些江河流域的百姓遷徙到旁的地方?”

    “你是認真的嗎?”

    通常來說,最後鬆口的都是最爲能耐的一個。旁的不說,單從年齡上來看,閒鶴先生就足以蔑視另外兩位。不過同樣的,也是因着他年歲太大了,近幾年來精力越發不濟了,故而一直想再收個關門弟子。正好賈政撞了上來,在聽過自家曾孫女的介紹後,閒鶴先生命人將賈政喚來。

    “你評價一下崇禎帝。”

    賈政渾身一顫,好在當他見到閒鶴先生時,已經接受了另兩位先生接連數日的摧殘,因而在略鎮定了一番後,賈政道:“崇禎帝朱由檢乃前朝亡國之君,自他登基以來,各種亡國之象頻發,譬如北方大旱,南方大水,各處皆有蝗災,甚至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故而學生認爲,前朝實屬氣數已盡。”

    “廢物!就知曉說那些個別人說過的,一點兒自己的主見都沒有。你可是立志要當一品大員爲聖上分憂之人,就只知曉這些?前朝覆滅原因衆多,絕不該盡數歸咎於崇禎帝!你回去,給我寫一篇策論,明個兒送來給我!”

    因着閒鶴先生的介入,先前的兩位先生相約登門拜訪。據悉,在三位老先生碰頭之後,作出了一個讓賈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決定。

    打那日之後,賈政每日需完成三篇策略,旁人通常是一個論點寫出一篇策略,而賈政卻需要根據同一個論點寫三篇角度不同想法各異的策略,並且要摒棄前人的所思所想,提出自己的想法,還要有靈氣,絕不能呆滯死板。

    消息傳到榮慶堂時,賈母頗爲讚賞,這當代名家就是跟尋常人不一樣,儘管她完全沒弄明白三位老先生的意思,可聽着就覺得洋氣得很。想來,有那三位老先生在,賈政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彼時,那拉淑嫺也終於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兒,趁着今個兒天氣極好,璉哥兒也已經練了兩套拳了,她索性牽着璉哥兒的手,母子倆一道兒往榮慶堂而去。

    “請母親安。”因着前些日子璉哥兒出的意外,以及旁的種種緣由,那拉淑嫺已經數日不曾來榮慶堂給賈母請安了。當然,她有讓賈赦前來打招呼,而賈母的反應也很耐人尋味,只道讓她安心照顧璉哥兒,半點兒責怪都無,甚至在知曉她將璉哥兒身邊的人清理一遍後,也不曾生氣。那拉淑嫺私以爲,賈母這是感激她替賈政尋名師。

    賈母笑眯眯的看着那拉淑嫺,道了聲起,又忙喚璉哥兒過來。璉哥兒雖打小養在東院裏頭,卻也曾在榮慶堂裏養了一個來月,加上他原就對賈母極爲熟悉,故而聽了喚便蹬着小腿兒跑了過去,還不忘撒嬌道:“祖母,璉兒好想你哦。”

    “想我你不來瞧我?罷了,傷也好了?以後還淘氣不?”說起來,賈母最疼愛的乃是二房的珠哥兒,那位纔是她真正一手拉拔長大的。其次,則是大房早夭的瑚哥兒,畢竟嫡長孫之於任何人家都是極爲重要的。而璉哥兒,雖說賈母也疼愛,卻確實不如另兩個。不過,甭管怎麼說,璉哥兒都是她的親孫子,且最近這段時日裏,她看大房很是順眼,故而對璉哥兒也越發的和善起來了。

    “璉兒不鬧了。”一提起自己闖禍的事兒,璉哥兒整個人都蔫吧了,苦着臉低着頭,一副小可憐兒的模樣兒。

    “你這小子……罷了,珍珠,帶璉兒去東廂房尋珠兒玩,就說是我說的,今個兒讓珠兒休息一日,不用唸書了。”賈母吩咐道。

    聽了賈母的吩咐,那拉淑嫺只笑着向璉哥兒點了點頭,並不曾反對。不過心頭倒是又掠過一陣狐疑,話說回來,不都說賈政如今忙於學業,怎還有工夫教導珠哥兒?那拉淑嫺遲疑了一下,還是將疑問壓了下去,只笑着叮囑新撥到璉哥兒身邊的丫鬟嬤嬤好生照顧着。

    待璉哥兒被帶走之後,那拉淑嫺才向賈母賀喜道:“母親,昨個兒我孃家兄長派人送了信過來,說是先生很看好二弟,說他極有才華又願意下苦功夫上進,假以時日,別說一品大員了,就是封侯拜相都是極爲有可能的。”

    “真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賈母喜得見眉不見眼,她原就是極有福氣的長相,這般一笑就更顯得喜慶了,“我就知曉政兒那孩子是個有出息的,雖說他沒法繼承爵位,可世襲的爵位哪裏比得上自個兒掙來的?”

    話音落下後,賈母才驚覺不妙,忙又添了一句:“赦兒也是個好的,左右咱們家原就是武將出身,就算不愛進學也不妨事兒。”

    那拉淑嫺只微微一笑,絲毫不曾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左右她今個兒的目的已經完成了,萬一賈政生了退卻之心,有她今個兒這番話,賈母定不會讓他放棄進學的。除此之外……

    “母親,我有一事相求。”

    “甚麼事兒?你說。”賈母心情極好,心道只要事兒別太過分了,她都會應允。不想,那拉淑嫺接下來的話卻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懇請母親讓弟妹出來罷。”那拉淑嫺滿臉的真誠,“二弟如今有大出息了,想來弟妹也會爲此而自豪的。其實說起來,弟妹先前的言語雖略有些不妥,可咱們府上還有弟妹的孃家皆是滿門武將,她覺得舞刀弄槍比舞文弄墨更有前途,也並沒有錯。況且咱們也不能總是拘着弟妹,有道是‘堵不如疏’,與其拘着不如讓她通曉道理,母親您看呢?”

    賈母遲疑了一瞬,說實話,她就沒想過要一輩子關着王夫人,先前之所以下令禁足也不過是氣上心頭,唯恐因着王夫人那些個不當的言行毀了賈政的仕途。可如今瞧着,賈政前途無限,確實沒必要一直拘着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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