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從郊外返回城中,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與陳軒的對話,每一句都清晰的在他腦海中不斷的響起。

    “劉備真的是奸佞小人嗎?他的仁義是裝出來的嗎?那青年說的煞有其事,真的只是胡說八道嗎?”

    劉琦心如亂麻。

    原本他以爲劉備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人,可現在那個如謫仙一般的青年說自己是在與虎謀皮,他說的真的對嗎?

    劉琦搖了搖頭。

    “他不是說父親會詢問劉備究竟誰來繼承荊州嘛?那我只要看一看他猜測的準不準,不就知道了。”

    這樣一想,劉琦頓時加快了腳步。

    此刻天色已黑,若是父親真的請劉備赴宴,現在恐怕已經開始。

    劉琦回到府中,將馬交給下人,然後便悄悄的來到了劉表招待客人的大殿。

    只是還沒來得及進入大殿,就見在後門處,蔡氏的貼身婢女,正站在那裏四處張望,顯然是在望風。

    “蔡氏真的來偷聽了。”

    劉琦想了想,突然拿起一個磚頭,找到一個隱祕的位置,對着那正在望風的侍女,猛然直接扔了過去。

    “啪嗒!”

    剛好砸在那侍女的腳上面。

    “誰?”

    那侍女頓時破口大罵道:“誰不長眼往我腳上扔磚頭。”

    說着,便向這邊走了過來。

    只是當她走過來,卻發現空無一人,卻不知道此時的劉琦已經悄悄的從後門溜了進去。

    進入後堂,劉琦就看到蔡氏在屏風的後面,正豎着耳朵專心致志的偷聽着前面劉表和劉備的談話。

    “玄德啊!多日不見,你頭上又多了幾絲白髮啊!”

    劉表舉起酒杯。

    人老了心也變得善良,劉備是漢室宗親,而他劉表也是皇室之後。

    再加上劉備表現的一副翩翩君子的樣子,深得劉表的喜愛,視爲知己。

    聽到劉表的話,劉備嘆了一口氣,眼中黯然神傷。

    “我屢戰屢敗,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半截入了土,卻無一事無成,蹉跎歲月。”

    劉備一時有感而發,當初虎牢關前,他有二弟關羽,三弟張飛,意氣風發,一心想要建一番功業。

    可沒有想到,卻一直寄人籬下,內心也是有諸多感慨。

    “玄德,我已七十有餘,與我相比,你還年輕啊!”

    劉表有些羨慕的說道。

    這些時日,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聽說最近北方曹操正在訓練兵馬,屯田養兵,聲勢一日強過一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對荊州之地用兵了。”

    “上次我不聽賢弟之言,沒有去趁機攻打許昌,如今悔恨晚已。”

    劉備聞言微微一笑:“明公,誰也有做錯決定的時候,況且你坐擁荊襄九郡,富庶無比,又有我來助你,又何須懼怕那曹操。”

    “是啊!有玄德相助,實在是我三生有幸。”

    劉表舉起酒杯,只是喝了一口以後,突然間潸然淚下。

    劉備急忙問道:“明公這是怎麼了?是我哪裏說錯話,讓你傷心了?”

    劉表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淚水:“我心中有一件事情積壓已久,不知道該如何辦,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絞啊!”

    劉備急忙站起身來:“明公有什麼事情不妨和我說一說,如果我能幫到明公,即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是這樣的,我有兩個兒子,長子劉琦是前妻陳氏所生,我欲讓他繼承大位,奈何他雖然爲人善良,但柔弱無主,不足以掌管一州事務。”

    “而次子劉琮,乃是後妻蔡氏所生,性格聰慧,甚合我心,我想要廢長立幼,立劉琮繼承大位,但這樣不合禮法。”

    “可若立劉琦爲太子,那蔡氏乃是荊州望族,而且蔡氏一門掌握兵馬大權,若我立長子劉琦,他們必定會造反,所以我才猶豫不決。”

    屏風後面,蔡氏眼中露出期待之色,希望劉備能說自己兒子幾句好話。

    而劉琦則眼中露出傷心之色,果然父親不立自己,想立自己的二弟爲荊州之主。

    就聽到劉備說道:“自古廢長立幼便是取亂之道,若是明公覺得蔡氏一門權力太大,可以徐徐圖之,慢慢的削減他們的權利,不能因爲你喜歡小兒子,就立他爲繼承人。”

    聽到劉備的話,劉表重重地點了點頭:“玄德言之有理。”

    而屏風後面蔡氏眼中卻是殺機畢露。

    另一邊,劉琦整個人卻已經愣在當場,這樣的場景,竟與在郊外那白衣青年所說一模一樣,那青年莫非能掐會算不成?

    若是沒有陳軒一番話,他聽到劉備爲自己說話,勢必視劉備爲恩公,最爲信任之人。

    只可惜有了陳軒這番話,他卻怎麼也感動不起來。

    劉備說完這些,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以醉酒爲由告辭。

    劉備離開,蔡氏忍不住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劉表看到頓時皺起了眉頭:“你躲在後面偷聽?”

    蔡氏卻沒有注意到劉表的生氣,反而質問道。

    “那劉備一個外人竟然敢妄議我荊州家事,此人圖謀不軌,我看還是早早把他攆出荊州爲好。”

    劉表聽了搖了搖頭:“我倒覺得劉備說的有道理,琦兒雖然比不上琮兒,終究是長子。”

    聽到劉表的話,蔡氏眼中的殺機更濃,但卻並不表現出來,而是撲到劉表的懷中哭哭啼啼道:“老爺,琮兒那麼聰明,將郡守之位傳給他做,才能治理好荊州。”

    “劉琦那個廢物,你把基業傳到他的手上,遲早會被外人奪了去,你就答應人家嘛。”

    “這事我再考慮考慮,再考慮考慮。”

    劉表面對蔡夫人的撒嬌,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力。

    而此時,劉琦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悄悄的從窗戶爬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子裏,劉琦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

    “全猜中了,竟然一絲不差,若不是我親耳聽到,怎會相信世上有如此奇人,只是這豈不是說明劉皇叔真的是個奸佞小人,不,劉皇叔明明是在爲我說話。”

    劉琦心中複雜到極點。

    這時,劉表的手下蒯越來求見。

    蒯越是劉表陣營中一直支持長子劉琦的人。

    “蒯大人,你怎麼來了?快上茶。”

    誰知蒯越卻擺手道:“大公子,我哪有心情喝茶,剛剛我得到消息,蔡夫人召他的弟弟蔡瑁進府中議事,那蔡瑁離開太守府以後,便去調集兵馬,恐怕要對劉皇叔動手。”

    “什麼?不行,我不能讓劉皇叔犯險,走,隨我一起去告訴劉皇叔。”

    說完,立刻便和蒯越向驛館走去。

    “劉皇叔爲我說話,卻招來殺身之禍,我一定要通知他離開,不能讓他遭到了蔡氏的毒手。”

    劉琦嘴上這麼說,但心裏更想去驗證一件事情,劉皇叔會不會提前逃走,那白衣青年說的話是否還會應驗。

    若劉備真的已經提前逃走了,說明所謂的幫自己說好話,不過是劉備計劃中的一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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