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嫌...”

    昏暗的燈光下,秦北冥深邃的五官好似被鍍了一層迷濛的薄霧。

    他頹然地靠坐在沙發上,不要命地灌着酒,努力地想要投入到醉生夢死的暗夜中。

    可惜,事與願違。

    儘管視線漸趨模糊,耳邊卻還是一遍又一遍地迴盪着陸靳九那句令他心痛不止的“生嫌”。

    他原以爲,凌墨斷然不會嫌棄他殘破的身體。

    可經陸靳九這麼一說,酒勁上頭的他也便信以爲真。

    意識到說錯了話,陸靳九忙找補道:

    “三哥,你千萬別聽我的,我都是瞎猜的。三嫂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你應當試着多給她些時間。也許,睡上一覺她就想通了。到時候,即便你不去問,她也會主動地同你說起她的困擾。”

    “小九,別在我面前提到她。”

    秦北冥又開了一瓶酒,滿臉陰鬱地道:

    “明明是她不講道理,忽冷忽熱在先,憑什麼要我去哄?要人哄也就算了,最氣人的是,怎麼哄都哄不好。這個戀愛,不談也罷。”

    陸靳九無奈地看着頻頻撂着狠話,模樣卻委屈得不得了的秦北冥,遂順着他的話接着說道:

    “三哥說的是。三嫂不識好歹,強勢又霸道,哪裏比得上外面的小妹妹溫柔可愛?不如,我還給你找幾個水靈溫順的正妹玩玩?”

    “你說什麼?”

    秦北冥完全聽不得旁人說她一句不好,定了定神,倏然轉過頭冷冷地看向陸靳九:

    “誰不識好歹?誰強勢霸道?”

    陸靳九見秦北冥當了真,啞然失笑,小聲嘀咕着:

    “這不是在跟你開個玩笑?你看看你,一提到三嫂,就開始着急上火。既然這麼在乎,那趕緊的回去找她呀。”

    “我不回去。就算是她親自過來找我,跪着求我回去,我都不可能回去。”

    秦北冥犯起了倔,因無處排解心中苦悶,只重複着此刻的動作。

    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地不斷地用酒精麻痹着自己。

    “三哥說得對,大老爺們兒必須支棱起來。說不回去,就絕不回去。”

    陸靳九好耐性地陪在了秦北冥身邊,溫聲細語地開解着他。

    不過,秦北冥今晚說過的話,陸靳九是一點兒也不願意相信。

    什麼跪着求他回去,他都不可能回去?

    真實的情況,怕不是他跪着乞求凌墨大發善心收留他幾日?

    看透了真相的陸靳九強忍着笑意,只覺原先似高嶺之花潔身自好,又似苦修的老僧不近女色的秦北冥身上多了一絲凡間的煙火氣。

    秦北冥沉沉地嘆了口氣,藉着酒勁兒,將一直未曾說出口的話,盡數道出:

    “我知道,我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故而,即便是在同一屋檐下,除卻親吻,我也沒有想過下一步的動作。如此,就算不能陪她走到最後,將來陪在她身邊的男人也不會因爲我們的這段戀情心生膈應。我原以爲,我已經足夠小心,沒成想,她還是對我的病體心生嫌棄。”

    陸靳九悄然地錄下了秦北冥所言,暗戳戳地給凌墨發了去。

    不論他們之間因何起的矛盾,秦北冥的肺腑之言總不會出錯。

    許久沒有得到陸靳九的迴應,秦北冥倏然擡起迷離的雙眸,聲色喑啞,像是痛苦的低語,“小九,你說,我究竟該怎麼做?”

    “不如,我替你拍幾張照片,這就給三嫂發去?”

    “給她發照片做什麼?”秦北冥疑惑地問。

    陸靳九原先說,發幾張照片賣賣慘,讓凌墨心疼心疼他。

    但見他這副要強的模樣,遂轉了話鋒,笑嘻嘻地道:

    “當然是勾引她呀。”

    “也行。”

    秦北冥話音一落,就頹唐地倒在了沙發上,輕輕蹙起的眉頭勾勒出了他此刻的憂鬱。

    陸靳九抽了抽嘴角,一邊連按着快門鍵,一邊瘋狂地在心裏吐槽道:

    現如今,霸道總裁都這麼卑微了?

    前有霍雲霆追妻火葬場,終日戰戰兢兢,就差跪下乞求宋星晚留下肚子裏的孩子。

    這會子,看起來高不可攀的秦北冥居然還學會了裝可憐。

    “拍完了?”

    片刻之後,秦北冥見陸靳九收起了手機,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陸靳九點了點頭,道:“已經發給三嫂了。”

    “她回了沒有?”

    “快兩點了,三嫂應該已經睡了。”

    “嗯。”

    秦北冥抿了抿脣,依舊深陷在極度失落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他本想着大醉一場,可不知怎的,就是喝不醉。

    不止喝不醉,精神頭兒還越來越好。

    陸靳九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猜透了秦北冥的心思之後,索性直接挑明瞭說:

    “三哥,別喝了。真醉的效果可能還比不上裝醉的效果好。”

    被識破意圖之後,秦北冥冷不丁地側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薄脣輕輕翕動着,“你說什麼?”

    陸靳九忙搖了搖頭,試探性地提議道:

    “三哥可是醉了?要不,我找個代駕,讓人將你送回桃李街三號?”

    “嗯。”

    秦北冥瞄了眼手上的腕錶,眼瞅着已近兩點,便急迫地想要快些回去。

    要是再晚些,應當就算是宿夜不歸了。

    見狀,陸靳九無奈地搖了搖頭,小聲嘀咕道: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剛剛還說就算人家跪着求他,他都不可能回去。這會子,居然屁顛顛地自己跑了回去。”

    “你說什麼?”

    “沒什麼。”

    陸靳九迫於秦北冥強大的聲威,愣是不敢當着他的面言說,只訕訕地賠着笑臉。

    ……

    秦北冥風急火燎地趕回桃李街三號後,見客廳裏的燈光大亮着,瞬間生出了一絲戒備。

    他正尋思着凌墨會不會專程在客廳裏候着他,下一刻,她就已經趿拉着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來到了他身前。

    秦北冥強作鎮定,在她尚未開口之前,率先交代了一番:

    “睡不着,所以出去走走...”

    “巧了,我也睡不着。”

    事實上,凌墨純粹是被陸靳九發來的信息振醒的。

    半夢半醒之間,得見陸靳九給她發來的視頻,她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反反覆覆地看着視頻裏一臉頹然的秦北冥,凌墨終究還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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