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快叫我爸爸[快穿] >第 25 章 一對敗家子(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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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之煉獄,乙之天堂(2)

    趙西音腦子裏天人交戰,數度控制不住,想要伸手拿起看個究竟。最後狠狠掐了把自己,才斷了這念想。

    周啓深在臥室,電話是打給祕書的。周伯寧對這小區不熟,估計下了樓也不知道往哪兒走。周啓深交待了幾句,倒沒忘記善後。

    他出來,往沙發上重重一坐,仰着頭,靠着座背,姿勢不夠筆挺,跟軟泥似的陷進去。周啓深盯着天花板,眼睫一眨不眨,俊朗之餘,竟多了幾分草木蕭疏的落寞。

    靜坐片刻,周啓深側過頭,“我看看。”

    趙西音下意識地把手往後收,但不敵男人的力氣,他坐近,握住了她的小手臂。周伯寧推了她一把,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幾個指印。

    趙西音掙了下,說:“我沒事。”

    周啓深不說話,只用自己的指腹輕輕貼在上面,似有似無地撫觸,隱忍不發,溫情脈脈。他低了低頭,語氣多了自責與自卑,“好像我總在跟你說‘對不起’,這麼多年了,再多的的‘對不起’,還是一遍遍地傷害了你。”

    趙西音把手收回來,被他觸過的地方像撕開的暖手貼,一點點發熱,發燙。她沒說話,不敢說話。

    周啓深太符合“苦命”這個定義,他的童年是在無盡的菸酒打罵裏度過,他的少年時期亦沒有發光發熱,十年寒窗取功名的出路也被他父親生生斷送。他的青年,是鞍馬去孤城的別無選擇。他今日意氣風發,風生水起,那是早就在沒人的地方,把生活給的燒鐵自己嚼碎了,硬生生地吞下去。那些鐵屑碎末沉澱在心底,是他骨子深處最敏感的自卑。

    趙西音太明白了,這種自卑是一生創痛,三言兩語根本是隔靴搔癢。

    周啓深喉結滾了滾,然後用了甩了甩頭。他微彎腰,從桌上一堆藥盒裏隨便找出兩種,名字都不看,反正都是止痛的。

    瓶蓋旋開剛要倒。趙西音忽地出聲:“周啓深。”

    倒藥的動作停住。

    “趙老師總說你不穿秋褲,你爲什麼騙他呢?”

    周啓深皺了皺眉,“我沒有騙他。”

    “你明明穿秋褲的,淺灰色,還加絨。”

    注意力轉移,止痛藥不知不覺給放了回去。

    周啓深看着她,脣緊抿,認認真真道:“我沒有這樣的褲子。”

    趙西音眼睛微微彎着,就這麼看着。

    “不信你現在去衣櫃找,找出一條我馬上把它吃了。”周啓深特嚴肅,好像穿秋褲這件事對他是極大侮辱似的,“我從不騙爸,他要不信,今年冬天我能當面脫給他看。”

    那可太可怕了。趙西音沒憋住,笑出了聲,然後神色狡黠,明眸善睞地望着他,輕聲說:“好吧,你不穿秋褲。”

    周啓深愣了愣,才明白,趙西音是故意騙他的。

    趙西音伸手把桌上的止痛藥都拿了過來,“你把它們當糖喫麼,治標不治本,喫再多也好不了。我爸的一個朋友,是中醫大學的教授,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問號碼。”

    周啓深嗓子哽得難受,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了。

    趙西音倒很放鬆,環抱手臂,往沙發上仰了仰,“其實你應該多跟我爸學學,他別的方面都挺好,就是人特謹慎,一點點的不舒服都如臨大敵,腳趾頭疼了,都要上醫院拍片兒怕骨折。你得信醫生,別總自己拿主意。”

    周啓深剛想開口解釋幾句。趙西音睨他一眼,直接複製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你要說你忙。”

    周啓深嘴角扯了扯,像受訓的學生。

    趙西音見他乖了,也差不多了,只把那些治頭疼的藥塞到了最底下。她說:“你睡一會吧,周叔下去了,我去幫你找找他。”

    “不用,我讓人去了,給他找個酒店,隨便怎麼折騰吧。”周啓深是真累了,擡手蓋着眼睛,下顎線條緊繃,“欠着吧,我跟他之間還不清的。”

    “你找人的事,有進展麼?”

    “託戰友,找關係,全國各地基本上都跑遍了,前陣子來了三個大致符合要求的,我見了。”周啓深長吁一口氣,眼底無望,“一問細節,就都對不上。”

    周啓深的母親在他五歲時,受不了周伯寧每次酗酒後的暴力對待,忍無可忍地離家出走。其實記憶已經很模糊,但周啓深始終記得,母親是位美人,家在陝北某村莊,因爲饑荒一路流浪南下,後遇見周伯寧,大概也是一飯之恩的報答,兩人稀裏糊塗地結了婚。之前具體不盡其詳,但依這老頭今時今日的德性,周母當年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周啓深從抽屜裏拿出幾頁資料,不隱不瞞地遞給趙西音。

    趙西音翻了翻,三位婦人的照片,出生年月大致相同。周啓深母親走時,只留下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兩歲多的孩童被抱在懷裏,與母親臉貼臉,望着鏡頭笑。

    周母氣質溫婉賢淑,眉眼尤其勾人,周啓深的英俊面容大抵就是承自母親。再對比他找到的那三位婦人,面相輪廓依稀是按着這張照片來找的。

    周母走得焚舟破釜,走得恩斷義絕,沒給留下哪怕半點念想與線索。周啓深大海撈針,水中撈月,懂事起,就一直沒有放棄尋找。

    趙西音把資料放回桌面,壓下心頭五味雜陳,說:“慢慢來,你自己也當心身體。”

    周啓深看着她,點了點頭,“小西,謝謝你。”

    趙西音笑了笑,“擔不起,我也沒幫你什麼忙。”

    他倆鏡破釵分,只有往日舊情。趙西音不管真客氣還是假客套,周啓深分辨的出,她今時今日的態度,頂多只是惻隱之心怦動。他一直知道,趙西音心存善意,做不出死生不復相見的絕情|事。

    他也知道,自己心底的渴望在瘋狂滋生,也曾控制不住地利用她的善意,一遍遍地產生交集。比如顧和平拿他開玩笑給趙西音打電話時,他從未拒絕。比如自己頭疼並未嚴重到吃藥的程度時,他也要脆而不堅。

    只要她在身邊,只要能看着她,心裏就踏實了。

    周啓深清楚,自己只剩這麼一點可憐虛薄的籌碼了。

    後來趙文春給趙西音打來電話,她就藉此回了家。周啓深沒送她,只是安排了車在樓下候着。不多時,祕書過來,逐一彙報:“周總,您父親下榻在國貿酒店,晚飯暫時備的是北京菜。我聯繫了徐大夫,明早九點鐘看診,公司派了位司機全程接送。”

    周啓深負手而立於落地窗邊,神情幽深,不發一語。

    祕書猶豫半秒,“周總,您父親提了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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