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早就做好了半道離開的準備。
因此,當一個披着灰袍的人把他拖進暗巷的時候,入間邦彥很是淡定,站穩後還整了整歪斜的領口。
“你是來接應我的嗎?”入間邦彥的眼神從對方的槍口上平靜地掃了過去,然後自顧自地說道:“去哪裏集合?走吧。”
灰袍男子愣了一愣,看他真的毫無反抗的意思,於是轉身帶路,最後避着攝像頭,讓他上了一輛不知道從那裏撬來的車。
一路上,小破車晃悠晃悠地開到了一棟低矮的廢棄廠房裏。這便是MIMIC今晚的臨時據點了,混跡於勢力複雜的橫濱裏確實足夠隱蔽。
入間邦彥拎着包上了樓,在昏暗的燈光裏看到了幾名或蹲或坐的成員。
他們統統披着一樣的灰色衣袍,在流浪了不知多久之後,已經對洗刷自己叛國的罪名徹底失去了希望,也無求生的渴望,陷入了偏執與瘋狂。
他徑直穿過廳堂,然後在裏面看到了那個同樣將自己隱藏在灰袍之下的男人,MIMIC的首領——安德烈·紀德。
“紀德先生,我來了。”入間邦彥在他面前站定。“您現在應該準備今晚的行動纔對,那是保密程度極高的地方,再怎麼小心也不爲過。”
“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我沒有信心呢?”紀德轉過身,把目光從地圖移到了入間邦彥身上。
MIMIC的士兵身經百戰,各個都是能以一敵十的好手;武器庫的安保信息由【坂口安吾】悉數提供,且策劃出了萬無一失的行動計劃。
如果失敗的話,那隻能證明,【坂口安吾】投誠的心值得質疑。
“您說笑了。”入間邦彥推了推眼鏡,答道:“我已經下定了離開港口黑手黨的決心,今晚之後,我會向您證明的。”
“再說了,如果您對我有疑慮的話,就不會把‘灰色幽靈’給我了。”他說的是那把等同於MIMIC身份象徵的老式手木倉。
紀德哼笑了一聲:“這種東西也無所謂吧。”
“我可是很小心地把它藏起來了。”入間邦彥說:“可惜來得太過匆忙,所以沒有帶過來。它現在還在我住的旅店裏,能勞煩您派人拿回來嗎?那可是重要的證物。”
“行動馬上就要開始了。”紀德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拒絕。
入間邦彥藉着【坂口安吾】處理三重身份的冷靜大腦,則是想到了下一層。
“也對,今晚港口黑手黨根本顧不上我。只要在他們搜索前搞定就可以了。”入間邦彥適應自己的新角色還挺快的,隨即就出了一個主意:“如果拿來做誘餌的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第二天,織田作會慌慌張張地被首領傳喚過去,然後得到尋找他的任務,就不在入間邦彥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入間邦彥繼承了【坂口安吾】作爲官方機構人員的身份,一切行動應當以政府的利益爲上。雖然這樣做對不起與太宰治與織田作的友誼,但立場問題是決不可被忽視的。
等MIMIC被引導着和港口黑手黨打擂臺之後,他會找機會從中脫離,回到異能特務科。此後,便是一切的終結了吧。
他瞥了一眼紀德,猜想着之後會被森鷗外派出來對付MIMIC的人選。
武力值最高的幹部中原中也正在出差,剩下的強戰力只剩幹部尾崎紅葉和游擊隊隊長芥川龍之介。這兩人一人精於暗殺,一人稍顯稚嫩,但若配上智多近妖的太宰治,費些代價,也能拿下全體皆爲精英的MIMIC。
這樣,經過一番消耗的港口黑手黨,就不會被異能特務科如此忌憚,而他最終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雖然情報官的直覺在提示自己,事情不會如計劃中這般完美髮展——森鷗外可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他有意讓自己大腦回避了另一種可能的猜想。
入間邦彥回過神,按照安排,跟着另一支小隊撤離,回到MIMIC目前的固定據點。那是在郊外的一處廢棄的氣象觀測站,已經廢棄了十多年了。
【坂口安吾】加入MIMIC也快有一年的時間,又是不善戰鬥的文職人員,對於這幫習慣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士兵來說,毫無威脅可言。所以,入間邦彥最終獲得了駐紮到這個祕密據點的權限,半是監視半是保護地被士兵們看護了起來。
雖然士兵自己的生活過得很糙,但還是給他們目前身嬌體弱的“軍師”準備了生活物資,甚至還想辦法往水箱裏儲藏了足夠洗漱用的水。
即使是冷水,也聊勝於無了。入間邦彥洗完澡,打着哆嗦把自己塞進了被子裏。他的那隻洋紅色挎包被檢查過後還了回來,香菸則是讓他主動送給了士兵們,來換取一些微薄的戰友情。
他在逐漸溫暖起來的簡陋被窩裏睡着了。水泥地板硬邦邦的,他的意識始終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那會兒紀德說的還是法語,與他交談的【坂口安吾】也是。【坂口安吾】精通多門外語,連梵文,拉丁文這種偏門的語言也曾深入學習過。一口流利的法語是他被派去歐洲出差的重點原因之一。
在森鷗外的授意下,他就像臥底進入港口黑手黨那次一樣,佯裝是被意外捲入,成功接觸到了MIMIC。在MIMIC半是脅迫,半是合作的態度下,他成爲了對方打入港口黑手黨的臥底,以期在局勢越發艱難的歐洲地區之外,求得一塊或許能實現他們可悲目標的地方。
一年前,在獲得那把作爲MIMIC成員證明的“灰色幽靈”時,紀德再次問了那個問題。
“坂口安吾,你加入MIMIC還有什麼目的?”
除了被卷席着毀滅,在MIMIC的未來似乎沒有其他可能性。
“啊,我只是厭惡着,並厭倦着永遠上班工作的日子罷了——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機器。所以,我想罷工了。”
紀德嗤笑了一聲:“那你還真是對我們法國人的胃口。”
他們都把這個當作是一個玩笑。成爲雙重間諜的【坂口安吾】只會迎來加倍的工作。
但那次抱怨是真心實意的——他可是三重間諜。
入間邦彥在睡夢中,覺得那股被迫007的怒火越發猛烈起來。一種常人看不見的,如火光般躍動的能量包圍了他的周身,然後隨着他的清醒又深埋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