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臂弓弓身三尺二寸,由犛牛角所制,弦長二尺五寸,木羽箭長數寸,射程最遠可達三百四十餘步,可將榆木洞重札,鎧甲是根本擋不了,如此所向披靡的殺傷力,使其列爲軍中兵器之首,民間不可私造,軍中只有弩手第一等者可兼習。
顧依練兵時靠旁觀懂得神臂弓的用法,第一次使用便是在他的初戰,那時疊陣被敵軍騎兵衝散,多名弓手陣亡,顧依撿起一副弓箭用,射出的十隻箭就中了八個騎在馬上的敵軍。
由於沒了自己的槍,他提着弓回去,換得一頓軍棍,罰他擅離職守。
後來,顧依晉升爲弓手,訓練時才得知神臂弓垛遠百二十步,給箭十隻,五中方可合格,一次合格者少之又少。垛遠用的是木頭靶子,可容易瞄準,顧依一次考試就十發十中。
結果被懷疑偷竊上級兵器私下練習,不僅又罰一頓打,還被降回長槊兵。
顧依那時一心只想有得喫,捱打亦無妨,自然沒有申訴的念頭,連王藥也不知這些事,他悶頭又熬許多年,直到被蕭寅帶到身邊,才終於再有機會碰上神臂弓。
蕭寅自告奮勇要教顧依用法,不過顧依已學會該適當低調,便假裝不會用,結果被蕭寅看穿,好在蕭寅沒有罰他。
“在我身邊,你就把所有本事大膽表現!”
雖然蕭寅是這麼說,可石打出頭鳥的道理已在顧依心中根深蒂固。
要想好好活着,就得把本事藏起來。
神臂弓,射程最遠三百四十餘步,然而,軍中記載,可以重札的最遠射程,不過二百二十步。
顧依拉開弓,木羽箭輕輕劃過他手上的血玉板指,他的視線集中在至少三百步以外的一支馬車隊的將領,他無法確定哪一部車裏纔是敵方最要緊的人物,於是必須給對方造成混亂。
“王爺,這個距離……”鄒昊剛開口,木羽箭就離弦,快得幾乎不見影子。
“……太遠。”鄒昊的話說完,車隊前鋒將領後背中箭落馬,箭尖從他胸前貫穿。
那只有百來人的車隊瞬間分爲幾組騎兵,簇擁着三輛馬車加速衝向前方不遠的鹽州東側城門。
顧依料到對方不至於笨得讓他輕易確認目標,於是他有後備計劃,即跟着車隊衝進去。
“不想死就別跟。”顧依拍馬追出去。
鄒昊還是跟上了。
“王爺!我不想死!”鄒昊趕在顧依旁邊,“我要您教我射箭!”
“你想拜師?”
“是!王爺!您收我吧!”
顧依苦笑,“你得問過我夫君。”
車隊發現顧依和鄒昊,只留下一小隊斷後的騎兵和弓手迎擊,其餘人繼續往城門趕。
顧依手執長槊猛衝,鎧甲擋下了數根箭,他沒有絲毫退縮,長槊一擊打落兩個騎兵,追刺一個弓手,馬蹄踩死兩個,他取弓搭箭射向跑在最後的馬車,箭穿入車輪,馬車一陣顛簸後翻倒,車內無人。
此時鄒昊的馬中箭,他落地對敵,顧依從屍身抽回長槊往回扔,串了鄒昊背後的騎兵,鄒昊立刻奪走那匹馬追上來,把長槊還給顧依。
顧依勒馬減速,彎弓回身放箭拿下後方弓手,他看其他弓手已經遠離射程,便轉回身,忽見前方一隊騎兵掉頭殺來,後排還有弓手朝他放箭。
鄒昊策馬擋在顧依前方,顧依把他給揣下馬,自己也落馬,兩人驚險躲過數枚齊發的箭。
前方騎兵殺來,顧依空手搶走刺過來的槍,再跳上敵人馬背,在馬背上把敵人割喉,他抱着敵人屍體在身前,以屍體接住幾枚箭,衝到弓手身前拿槍宰了。
鄒昊也已爬回馬背,殺掉一個騎兵後追到顧依後方,隨着顧依往已經打開的城門衝去。
車隊這時陸續駛入城門,城頭守衛搭上箭準備向外發射。
顧依不去躲,只拼了命拍馬,仗着速度快躲過幾枚箭。
門內陡地跑出一支騎兵,整齊地排列成陣,目測足有百來人。
領兵之人顯然認得顧依,他厲聲吼:“狼王!今日要你腦袋!”
百人騎兵奔馳過來,顧依尖銳的視線只覷準一道能進門的縫,這道縫很快就被阻擋,那能如何?只能硬闖過去!
狼嗥聲起。
悠長如笛的鳴叫,由遠而近。
“要拿狼王先跨過顧家軍!”
聲到人到,顧依回頭一看,就見他熟悉的一夥兄弟衝了上來。
顧家軍人人可以一招殺敵,千人齊上,踏平百人只在瞬息之間。
魏溪和宋河來到顧依左右,還有一羣狼崽圍成一圈打轉,朝顧依不停地嗚嗚撒嬌。
“好哇你們,瞞着我在外頭野。”顧依望一圈身邊將士,“回頭每人得給我揍十棍!一個也別想逃!”
“是王爺!”衆將的迴應震耳欲聾。
顧依看向鄒昊,見他捂着的箭傷流血量不算嚴重。
“你也得隨我回去。”
鄒昊點頭,“我若能回去,請王爺收我爲徒。”
顧依沒閒空拒絕,轉臉面向正在關上的城門,不需多餘指令,他只蹬一下馬,與他默契已達一體的一等一精兵即一擁而上。
鹽州城東門,破。
“王爺,敵人援軍不會來。”魏溪說。
“幹得好。”顧依擡頭看一眼已被顧家軍佔領的城頭,再望車隊消失的方向,他對這座圍城十分陌生,追敵風險太高。
這已是顧依第二次險些抓到梁太后。
第一次時,梁太后還只是皇后,顧依一路追擊,直到身中六箭,力竭墮馬,昏迷中,他聽見蕭寅扼腕地說:“就差一點點!”
醒來時,王藥給顧依擦身,對顧依說:“幸好你活着。”
去年待在宮裏聽皇上細心教導邊防外交之事,皇上說,“我朝和西夏是君臣關係,君容不得臣子妄爲,只要臣子堅守本分,就無需趕盡殺絕。”
顧依明白,作爲牽制遼國的一個存在,西夏不可壯大,也不宜全滅。
梁太后在夏朝是主戰一派,若殺了梁太后,後族勢力恐會興師復仇,然若太后只是狼狽敗逃,面臨國庫因戰敗空虛的惡果,則難免一波主和派與主戰派的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