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搬來最後一個簍筐,放在米元腳邊。
她彎下腰從裏邊翻出個刻着梅花的香爐。小宋掌櫃眼前一亮,還沒開口就聽米元道:“這是陶製香爐。”打開後繼續道:“這裏邊的香丸叫做窗前省讀香,提神醒腦讀書事半功倍,一會兒試試就知道了。”
小宋掌櫃忍不住好奇,立即試香。
只見梅花上緩緩升起灰白的煙霧,隨之一股淡雅清香撲面而來,確實香如其名,使人神志清明,不思疲倦。
“這是你做的?”
“是呀,小宋掌櫃可是沒看見,香丸上戳了印呢!”
“呵呵呵,你說送我,就是這香爐和一顆香丸?”一顆是不是有些小氣了。
米元淡淡道:“這香丸的原料可貴了,而且這香爐也得賣一百文呢!”
小宋掌櫃自然是香本來就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再說這省讀香,只要是大戶人家,就會有讀書人,這香定然不會賣不出去。
“那,這香你打算怎麼賣?”
“這縣裏會買香的人家有限,小宋掌櫃與跑商的有合作,儘管拿出去試試。我給小宋掌櫃是一盒省讀香三兩,至於轉賣出去的價錢自然由您來定;香爐有竹翠香爐和梅花香爐,都是一百文一個,比銅爐便宜,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總有讀書人更喜愛我的香爐。”
小宋掌櫃略一思量,三兩銀買一盒香,雖然更貴的香有的是,但也不算便宜了,這縣裏會採買的只怕沒幾家,確實只能往外賣,由跑商的賣給那些高端鋪子。他即便轉賣三兩二錢,不也是白來的錢麼。這麼一想便連連點頭。
“今日帶了多少?”
“沒呢,今日送來給您試用,七日後送第一批。”
小宋掌櫃伸手點着這香爐道:“越快越好!”
介紹完新品,米元就靠在門邊想着賺了錢一會兒去哪逛。由李三與掌櫃輕點香膏和口脂結算銀兩。李三既然不走了,這些日子也熟悉了,不如今後一些事交給他來打理,自己也能輕鬆些。這麼一想,是該給四人都仔細分派分派。
“走吧!”李三拿着個鼓鼓的荷包給米元。
米元眼睛蹭亮,打開一看,裏頭有三個十兩的銀元寶,還有幾塊碎銀子並好些銅板!李三瞧她財迷的樣子忍不住調侃:“老闆娘不給大夥發點獎勵麼?尤其我還……”
見他突然停下不說了,米元總算收起錢袋子扭過頭看他:“尤其你怎麼了?”
“尤其今日這麼熱,我還陪你來送貨!”
米元一想還真是。從製作這批貨起,米元就對四人說好了,不再做一天工發一日工錢,改發月錢了。但米元生性散漫,對四人也很放心,所以管理並不嚴格,沒活幹或者她不想幹活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像今日一樣做自己的事情,不扣工錢的,總之就是按月發。
一想那三人都沒上工,卻把他叫來送貨的確有些心虛:“我要給你算車費的,你不肯要。”輸人不輸陣,必須嘴硬。
“走吧,請我喫午食!”李三已經將驢車拉轉頭,坐上了板車。
早說嘛,喫午食而已,她有三十七兩不止呢!
“你想喫什麼?”
“山珍海味!”
米元一聽,那哪行:“不行不行!咱們縣也沒什麼山珍海味!喫餛飩吧,我知道一家餛飩可好吃了!”
李三忍不住翹起嘴角:“好,喫餛飩!你帶路!”
“東大街!”
……
兩人囫圇吞着熱氣騰騰的餛飩,米元歪着腦袋,好似這餛飩是她和的餡兒又是她敢的皮兒還是她包成的餛飩,傲嬌地問向對面的李三:“怎麼樣,好喫吧!”
李三吞下口中的美味,擡起眼皮就看見她嬌憨的模樣,道:“好喫啊,我什麼時候說餛飩不好吃了!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喫!”
米元這才滿意,低下頭大口塞進半顆餛飩。
由於李三對餛飩的讚美,以及那猴急的喫相,米元十分滿意。這回十六文米元花的沒那麼心痛,並不是因爲她手裏有些銀兩,而是用這十六文向那李三證明這餛飩美味無比,想一想都忍不住流口水呢。
這會兒她看李三很是順眼,好似李三因爲一碗餛飩歸順了她一般:“走,買肉去,晚上回去咱們幾個一起喫餛飩!”
“你會包麼?”
“會啊,我包的餛飩也很好喫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管怎樣都要安撫住剛剛歸順的餛飩黨羽。米元很快就給自己想好了原由,她平時那麼忙有幹不完的活計,空下來難得懶散一下才很少下廚的,難道不是麼。
“你也會呀?”米元驚訝,這裏的男人下廚的應該不多吧,不過上回吃了他一個雞蛋餅,味道還不錯。
“會。”李三話還沒說完,米元就喊停:“等等先把車停下,繞到縣衙後門去。”
看見不遠處的縣衙,米元差點忘記正事。這省讀香自然也少不了那縣令,他想從米元這學點什麼,那她就從他那裏換些銀兩。
這縣衙她來過聽說過,前頭是辦公的地方,後頭是縣令住的地方。驢車晃晃悠悠到縣衙後門,因爲不知道守門的有幾人,米元手裏拽了把銅板走上前敲門。
來開門的下人不認識米元,皺着眉頭正欲趕人,米元眼疾手快將一把銅板塞進嚇人手裏,笑着道:“小哥,縣令大人認識我,前幾日還跟我說要帶幾個匠人一起探討陶藝呢!我叫米元,勞您通傳一聲!”
那看門小哥正是猶豫,萬一是無關緊要的人,豈不是要捱罵。正巧楊捕頭居然在縣令家的後院晃悠,聽見聲音便走上前察看一番。畢竟就算不記得米元,但楊捕頭對李三印象頗深,那個‘到底行不行’當年也是衙門裏茶餘飯後爭相討論的樂子。
李三見米元似乎不太順利,瞥見門後不遠處的楊捕頭,拉着驢車一個箭步都到門前朝他打招呼:“楊捕頭!”
楊捕頭習慣性地一手攀着腰上的刀柄,伸出另一隻手將門拉開些:“李兄弟,你在這做什麼?”
李三看了米元一眼,回道:“我們來找縣令,這是米元姑娘,縣令認得他,遊園會上那些陶器擺件就是她做的。”
楊捕頭仔細瞧着米元,果真想起來:“沒錯,都沒收了,還買了地要起房子來衙門辦過手續!”他想到這睜大眼看着兩人,沒想到哇,上回偷偷告訴這丫頭那樁理不清的陳年舊案,這兩人還在一起,看樣子當年他們幾個衙役私下開的盤下的注應該輸贏見分曉了!
爲了得到當事人確切的供詞,楊捕頭想努力一把,想了想得像幫人把正事辦了,轉頭對二人說:“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縣令。”
米元從車上的揹簍裏翻出最後一個陶爐,高高興興地捧着尾隨楊捕頭進去了。
縣令此時正拿着棍子在逗一直鸚鵡,當三人進到內院,那鸚鵡撲騰着翅膀叫道:“有人來啦,有人來啦!”
縣令便笑着轉過頭,一間楊捕頭領着二人走來,很是驚訝:“你們三人怎麼遇到的?”特別對米元說:“你又是怎麼特意來尋我的?有何要事?”
楊捕頭拱了拱手回道:“方纔縣令喊我去門後接應,正巧遇見了,就帶了過來。”
縣令點點頭:“是非常巧合,米姑娘不來明日我也會差人去請的。”
呵,難不成那些個匠人到了,她這不是自己送羊入虎口嗎,不過想到來日方長便暫且放下:“今日我來是送個新鮮玩意兒給縣令的。”
楊捕頭一聽,當他的面送禮哇,他出現在這裏八成就是個錯誤。萬一這禮送到了縣令心坎裏,縣令當他的面是收還是不收,可不管這禮合不合心意,如此湊巧他二人出現在這由他帶入府中,怎樣都說不清了……
縣令可沒他這麼多彎彎繞繞,饒有興致地問道:“是什麼?”
米元去了香爐外頭的布袋子,露出裏頭碧玉一般的竹翠香爐。縣令再次感嘆米元真是好手藝,在太陽下看得尤其仔細,這釉澤油光滑亮,色澤均勻,那竹葉刻得也十分仔細,片片紋路清晰,彷彿是將那細小的嫩葉安在了爐上一般。
縣令炯炯有神地看向米元:“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新鮮玩意兒?”
米元看他那稀罕樣就知道來對了,便是他對那香不敢興趣,可他是個會賞陶器的呀,米元對這縣令的品味感到滿意:“這是我才燒製的竹翠香爐,美吧,也不貴才一百文。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的,就是當個擺件都好看得不行,若是拿來用,那也比銅的便宜。”
只見那縣令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米元有些自豪卻又有些嫌棄,畢竟她喜歡與機靈點的人打交道,縣令現在這副樣子有些傻氣呢。
米元自顧自地將香爐放在小花園當中的石桌上,李三是沒帶火摺子的,使喚縣令也不大好,於是她轉向一邊的楊捕頭:“可否請楊捕頭借火摺子一用?”說着打開香爐,示意兩人看裏頭的香丸:“這是我製作的窗前省讀香,點上試試?”
楊捕頭從剛纔一看到送的是陶器便放下心來,這算禮也不算禮,近日縣令在光祿寺執掌官窯的親大哥正要培養一批匠人,這說起來也勉強可以算作討論公事。此時他看了眼縣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