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忍住笑,折起方子轉身就走。
正巧白花花的紙張被周鐮這個饞鬼瞧見了,以爲又是什麼跟喫的有關的東西,他立即湊上來:“那是什麼,李三哥是不是要出去?”
“去縣裏買點東西。”
“是不是去買喫的?”不等李三開口,又道:“紙上是不是寫了好些喫食,讓我看看!”
米元插嘴道:“你別看,那是我的方子,別叫你學了去!”
周鐮纔不會相信,方子嘛,大傢伙不是天天在一處幹活嗎,就那些個東西。他絲毫沒想到層層配比也是很關鍵的:“那些個方子我們不都知道嘛!”伸出手去……
李三一個大掌捂着來不及放好的方子,另一隻手輕輕握着周鐮的手,畢竟是經常在一處的弟弟,還能打能罵不成?
米元衝上前去,沒好氣道:“我的方子你看什麼,趕緊幹活去!”
“爲什麼李三哥能看我不能看?”周鐮已經忘記了喫的,對米元厚此薄彼的行爲很是憤慨。
李三看了好笑:“給你看,可是你識字嗎?”
米元聽了前半句嚇了一跳,雖然一個香丸方子不至於讓她將來掙不到錢餓死,但他倆如果真是串通一氣,她還是會害怕啊。又聽後半句又立馬兩眼放光:“別看了別看了,等你將來識字了再說。”當然是哄他的,識字了更不可能給他看的。
周鐮不忿:“那李三哥你識字嗎?”
李三楞了一下,沒想過要騙人的李三一時沒說話,就是這一愣,米元好不容易纔緩過來,他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說不識字,難道他識字?!
米元認定自己被騙了。她已經漸漸接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已經把兩個人徹底區分開,不會再對着李三偷偷翻白眼了,未曾想這也是個騙子。
周鐮看着李三欲言又止的樣子,又看了看米元,怎麼是一副鐵板臉,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走上前去拍了拍李三的肩膀:“哥,不識字不要緊,不就是幾個喫食,讓她說出來,我和你一塊兒記下,陪你一起去買!”
兩人都沒有迴應他。
“至於嗎你倆,不就是不識字,不識字不能買喫食了怎麼地?再不濟,哥,收好了帶去讓人給咱們念,唸了再一樣樣去買!”
米元腦子又是一炸!這李三,狡猾狡猾的,她剛纔還想着他不識字就不會看了方子去……
“哼!”米元氣急了瞪了李三一眼,顧不上安排那些個喫完飯的匠人直接轉身進了屋。
李三根塊木頭似的還立在堂屋門口,周鐮沒好氣地嘀咕:“今兒是怎麼了,平時也沒見這麼大脾氣……”
李三盯着那已經看不見的身影,有些惴惴不安道:“我去看看。”
留下週鐮莫名其妙。
米元正坐在梳妝檯前生悶氣。不想李三就這麼大剌剌地走了進來。
“你進來幹什麼,這是裏屋!”
“我,我識幾個字,但我沒想過偷你的配方。”
米元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其實她也不是認爲他要偷配方,正如周鐮所說,幾個人成天在一起幹活,要偷早盯住了,她不可能一直沒發覺,忍不住就想衝他撒撒氣。
“你爲什麼騙我?”
“我沒騙你!”
“你騙我你不識字。”
“我當時沒說話!”
“你,你沒說話就是默認了呀!”
“我默認什麼了?”
“你默認不識字呀!”
“那時我只顧着聽你說話,既然我沒想偷配方識不識字有什麼要緊?”
“識不識字是一回事,偷不偷配方又是另一回事。總之你騙我你不識字!”
“識字又不丟人我爲什麼要騙你?”
“我哪裏知道這有什麼好騙的,我還想問一問你呢!”說着說着米元竟來了脾氣。
“我錯了好不好,姑奶奶!”
米元氣哭了:“你不耐煩,你騙我你還不耐煩!”
李三看見金豆子落下傻了眼,這怎麼就哭上了,連忙道:“我沒有不耐煩,我什麼時候不耐煩了?“
“你叫我姑奶奶,這不就是不耐煩麼!”
李三一抓頭,不知道怎麼辦,他哪裏哄過女人。
米元一看,這都惡狠狠抓頭了,於是更委屈了,明明是他騙自己,自己怎麼就被人嫌了。
李三慌亂起來:“別哭了別哭了,我錯了,我不該騙你我不識字,我也不該偷看配方,都是我不好!”
李三已經糊塗了,只要她不哭了他認下就認下吧,橫豎就不是什麼大事。女人真是很可怕呀:“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別哭了,你想怎麼處置我都行。”
“那你賣身呀!”
……
話一出口,米元自己首先愣住了。她剛纔想着,這個地方手藝和配方是不能輕易交給別人的,至少也的是徒弟或者有賣身契在手的才能露出一二,他怎麼能明晃晃看了去呢……可話脫口而出似乎就不大對頭。
話一出口,李三當然也傻了眼。冷靜下來細想,自己確實不像話,平時幹活也就罷了,這回看了人家的祕方,確實犯了大忌,應當要負責的。
就在米元思緒飄飄的時候,他一鼓作氣:“我娶你!”
……
米元從一陣驚訝中轉到另一陣驚嚇,他說什麼,要娶自個兒?
“爲什麼?”吶吶問着。
李三見她不哭了,一閉眼一咬牙張口就來:“我娶你是應當的。你喝醉過兩次,一次是暖房那日,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喝多了在院子裏跳舞,我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沒想到就抱在一起了,我還背過你;還有一次是上回你睡不着喝了酒,在院子裏哭,怪嚇人的,我過來看看,又抱在了一起。你這裏屋我也來過兩回了,還在那牀上趟過。兩次你都衣不蔽體,雖然什麼都沒發生,但,但我也應當要娶你的。”雖然事情是真的,但還是給她留了兩分臉面,就是怕她覺得丟人又要哭。
怪怪,米元在腦袋裏使勁回憶了一下,喝酒都記得,喝醉了什麼樣她完全回憶不起來。他,他說抱在一起,他還說衣不蔽體……
“還,還有上回,腿,腿……”
“閉嘴!”這事米元記得,就是被蛇咬那次嘛:“別說了,這事我記得。”
兩人一陣寂靜。一個在想,她要是不同意,也再怪不了他;要是同意,那,那也該娶了的吧……另一個想了想,雖然不記得酒醉以後,但自己確實兩次都是換了吊帶睡裙喝的酒,這個在他眼裏確實是衣不蔽體,他說的應該都是真的吧,那,是不是要嫁呢?
最後還是李三先開口:“不管你嫁不嫁,那配方我都不會說出去的,我記性不好,睡一覺就都忘了。”
“你記性可好呢,這不都記着嘛……”兩次喝醉,都過了這麼多天了睡了這麼多覺了,哪裏忘記了。
李三聞言磨牙:“那就嫁!嫁了就是自家的,我總不能害了自家吧!”
“唔,這倒是……”米元扭着腦袋看了他一眼。一個人的喜好總是差不多的,更何況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同一張臉,又是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形。此刻的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是李三,與那前渣是不同的。也許,自己那餵了狗的十四年青春,在這裏能得到圓滿呢?
李三不說話,時不時微微嘆口氣,等着她做決定。於他而言,之前的林氏就像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還叫他至今都不得安寧。好歹眼前這個相處了一陣,脾氣秉性都比較熟悉,應當不會坑了他。
米元到底是穿過來的,不像這裏的那些女子說起親事時會臉紅,她給自己張羅起來:“我習慣了自由散漫。”說完看向李三。
“我知道。”
“我應當是不習慣家裏人口很多的。”
“嗯,我上頭有兩個哥哥,與爹孃都在外幹活,每逢過年會回來,過完年又走了。你不習慣,也可以分開住。”
“真的嗎?我的房子纔剛建好沒多久,不捨得呢,我們可以住在這裏嗎?”
“可以。咳,只要不是入贅,爹孃會同意的。”
米元揮手:“不用不用,不用入贅。”入贅幹什麼呢,而且她也是個孤兒了。
“對了,我是孤兒,你得寵着我。”
李三輕笑:“寵着你。”
……到底還沒有心如止水,乍一聽還是被這三個字感動了。米元是實實在在的孤兒,從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獲得,站的太久都不記得自己也有權利被溫柔對待。
鼻頭一酸就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起來,哭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嘴長得老大哇哇地。
“這怎麼又哭了呢?”李三手足無措,是哪句話說錯了?剛纔也沒生氣了,那這到底是嫁還是不嫁?
哭了一會兒,差遣李三打了盆水給她洗臉,又差遣他把盆和洗臉巾洗乾淨放好,這才又坐下好好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