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妱被衛辭的劍光嚇的閉上了眼,聽見響動才堪堪睜開雙眸,要往身後看時,抱住她的人忽而伸手遮住了她的杏眸,沉聲道:“別看,是蛇。”
蛇。
孟妱只覺心中一驚,下意識又緊緊閉上了眼。接着,人便被沈謙之牽上了馬車。
“走罷。”他對車外的衛辭說了一句,一手仍緊握着孟妱的手,她臉色發白,他知她還後怕着。
孟妱仍先餘驚中,並未察覺出他的不對來。直至馬車行至山莊前,一行人接了出來,沈謙之才鬆開了她的手,整個人頹了下去。
“大人,你怎麼樣了!”衛辭忙上前接住了他,衆人亦圍了上去,她這才覺出不對來。
玉華山莊裏的一間院落裏,沈謙之躺在榻上,嘴脣微微發白,銀冠被孟妱提前卸下了,一頭墨發將臉襯的更白了。
“大夫,我夫君如何了?”孟妱坐在牀沿上,面色焦急的問着。
榻前的郎中緩緩起身,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回道:“沈夫人莫要擔心,這傷並不致命,暈倒也只是暫時的。”
聞言,孟妱點頭致謝着,須臾,只聽那郎中接着道:“雖不致命,可若是這腳上的傷口不處理妥當,難免會留患。”
“那勞煩大夫,費心醫治。”孟妱蹙眉道。
那郎中微微點着頭,道:“倒也不難,若是有一味鬼針草便好了,只是這味藥平日並不大用,鋪中也不曾備着,要等往來送貨的商戶,還需幾日。”
“那當如何!”衛辭在一旁已着急起來。
孟妱垂眸思索片刻,擡首對衛辭道:“現下,你快馬加鞭趕回城中,去各大藥鋪尋一尋,看可否能得。”
“是,夫人。”衛辭只是乾着急,如今聽了孟妱的令,忙柄劍朝外走去了。
郎中瞧着他們這陣勢,忙解釋道:“夫人不必如此驚慌,即使沒有那味藥,也治得,只是療效慢了些。待我稍後取一些草藥來,先行給郎君敷治傷處,不出今夜,便能醒轉過來。”
孟妱怔怔的點了點頭,又瞧了一眼榻上躺着的人,才緩緩將郎中送了出去。
回至屋內,孟妱靜靜的守在榻旁,看着他憔悴的面頰,不禁伸手撫去。玉指劃過他清俊的眉目,停在白皙的面龐上。
他今日的傷,是爲她而受。
許是因他還昏着,孟妱格外大膽起來,緩緩俯下身去貼着他的胸膛,輕枕着。
他不會有事,也不能有事。他纔開始接納自己,往後,他們會越來越好,做一對真正恩愛的夫妻。
“咚咚——”
門口傳來了叩門聲,孟妱起身去開了門。
一個丫鬟手中端着托盤,上放着幾盤小菜,回道:“夫人,用些飯罷。”
即便沒人住着,玉華山莊也常年留着幾個丫鬟,以灑掃山莊備不時之需。
孟妱原是無甚胃口的,可瞧着躺在榻上之人,她知道,她得喫點什麼。否則,何來力氣守着他?
她舀了一勺清粥方送至口邊,一旁侍立的丫鬟便開口問道:“見夫人神思憂慮,可是有什麼難事?”
孟妱怔了一瞬,忽而想到了什麼似的,回問道:“這莊子可有備用的藥材?”
“鬼針草。”孟妱試探着說道。
丫鬟又接着回道:“這味藥,用處甚少便不曾備下。只是,奴婢知道有個地方,一準兒會有。”
孟妱即刻放下了手中的湯匙,問道:“在何處?”
丫鬟不假思索的答道:“沿着山莊後的小路下去,有一片林子。我們這兒的一個小丫鬟從前在那裏頭住過,只是那裏已長久不住人家了,故而雜草叢生,即便是有,也不大好找。”
不等她說完,孟妱早已站起了身,“可否請姑娘替我引引路?”
不多時,她便按那丫鬟所說,從玉華山莊後頭的小路上走了下來,方一下山便瞧見了一大片林子,倒不難找。
有了先前的教訓,這回出來時,她特意與丫鬟要了驅蛇的香囊綁在了腳踝上。聽那丫鬟所言,鬼針草的模樣並不難辨認,一入林子,她便翻找了起來。
眼瞧着太陽西沉,卻還未尋見那鬼針草。
孟妱直起身子重重喘了口氣,這會子估計那郎中也已上山了,也不知衛辭那邊消息如何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慌張了,應等一等的,至少該領個丫鬟一同前來。
就在她輕拂了拂裙角,要離開時,瞥見一個揹着竹簍的女子。
孟妱心內一動,或許這個女子是住在這左近之人,對這片林子定會熟悉一些,忙提裙上前喚了一聲:“姑娘。”
揹着竹簍的女子,微微怔了怔,緩緩回過身來。
縱使一身的粗布衣裳,也遮不住女子勝雪的肌膚,黛眉輕蹙朱脣不點而紅,美目流盼之際,盡是清貴淡雅之氣。
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女子,孟妱呼吸一滯,腦中似五雷轟頂一般炸開。她想開口喚她的名字,可怎麼也張不開口,整個人怔怔的,不得動彈。
她真的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還會再見到李縈。
那女子頓了頓,神色有些疑惑,緩緩走了過來,至孟妱身前問道:“夫人喚我何事?”
一聲夫人,將孟妱驚醒,回過神來癡癡的問道:“縈……你、你喚我什麼?”
女子伸手向上擡了擡背上的小簍,淺淺的笑道:“瞧夫人的打扮,必是富貴人家,因不知夫人身份,便不敢胡亂稱呼。”
這聲音太過熟悉,初來京的那段時日,總是這樣溫柔清明的聲音伴着她。
“縈姐姐,”孟妱驀然哭出聲來,上前抱住了李縈,“你還活着。”
“夫人,”李縈頓了一瞬,伸手將她扶開來,脣角微微揚起道:“夫人是認錯人了罷。”
孟妱被她扶開,怔怔的望着眼前之人,向來清貴雅緻的李府大姑娘,此時只着粗布麻衣,頭上彆着一截小木棍。
李縈望着她的眸中滿是疏遠與陌生,她似乎……不記得她了。
她不敢想象當年被惡賊擄走後,李縈在這三年來都遭遇了些什麼,可此刻,那充斥整個胸腔的苦澀卻是如此清晰。
三年前,該嫁給沈謙之的,原是李縈纔對。
或許她早該想過到會有這一日,李縈終會回來,而她所擁有的一切將化爲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