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謙之身上帶着傷,是以他們第二日便回了京城。
沈謙之在府內修養了幾日,便已無大礙,去上朝了。
這日他前腳才走,孟妱便帶着玉翠出門了。她原不打算帶任何人,可若是孤身一人出去,難免會引起府上人的訝異。
出了沈府大門不遠處,她便從袖中取了一包銀子,回身對玉翠道:“和上回差不多的字畫,你此番再去買些。”
玉翠稍稍遲疑了一瞬,說道:“可留夫人一人在此處,奴婢不大放心。”
“我只在府門左近轉一轉便回這裏等你的。”孟妱開口撫慰道。
玉翠點了點頭,忙接過銀子,“奴婢定儘快回來。”
孟妱淺淺勾了勾脣,看着她遠去。
沈府附近便有馬車行,但因距沈府過近,孟妱擔心被人看到,便走去了玉泉街上遠一些的一家馬車行,僱了一輛馬車,與他道名地點,命他將李縈接回城內。
她只是個郡主,並不似公主那般會賜府邸,可太后仍在她及笈那年賞了她一座三進的宅子。
那宅子在崇光門外的烏衣巷中,雖偏遠了些,卻也是極幽靜適宜養人的。
李縈是她入京以來唯一肯同她交好的人,如今她嫁入沈府,理應再稱她一聲表姊。按理,她該將李縈送回肅毅伯府,可她知道,一個被擄走的女子,再回家門,怕也難被容下。
還有……
便是她藏在心內深處的心思,她不願也不敢讓沈謙之再見到她。
僱完馬車後,她便匆匆離開了那處,方一轉身,便見孟珒帶着幾個家下人正從街上走來,孟妱下意識便往後退去。
“妹妹!”孟珒還是一眼就從人羣中瞧見了她,忙上去與她搭話。
“哥哥。”孟妱見無處可躲,只能迎上去,笑着喚了一聲。
孟珒往她身後瞥了一眼,問道:“怎麼?沈府連馬車都不配給你?還真當我們孟家沒人了啊!”說着,便氣勢洶洶的要往沈府方向去。
孟妱忙攔住了他,“哥哥,我只是路過這兒罷了。”
哥哥雖是她最親的人,可是……他喜歡李縈,早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兒了,她也不能讓他知道。
“當真?”孟珒挑了挑眉,瞧着她。
方纔見孟珒要往沈府去,他身後的幾個小廝也都跟了上來,靠近了些此時孟妱才聞到些奇怪的味道。
她先是點了點頭,後用長袖掩住口鼻,皺眉道:“這是什麼味道?”
孟珒跟着嗅了嗅,嗅到他身側站的一個小廝身上,忙捏着鼻子道:“快給老子站一邊兒去!”
那小廝走開了些,他才訕訕笑道:“沒什麼——”
他話音還未落,後頭站着的一個小廝獻寶似的回道:“郡主,世子昨兒出去聽到上回陳家那小子爲難過您,今兒便帶奴才幾個,去給他澆了幾盆屎!”
一人話罷,其餘幾人都捧腹大笑起來,還不忘拍孟珒的馬屁:“都是世子的好主意!”
孟妱臉色漸漸肅穆起來,陳家,不就是上回和李韻一起碰到的昭武將軍陳幸的嫡子陳軒明。
孟珒狠狠瞪了後面的人一眼,個個立即噤了聲,垂下頭去,他看出孟妱臉色的憂色,忙開口道:“妹妹安心,我讓他們在暗處做的,那小子根本沒有看到我們。”
被妹妹教育一番,孟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淺笑道:“知道、知道呢。”
又與孟珒問了幾句家裏的事,便讓他回去了。
未幾,玉翠便拿着字畫回來了,她又帶着玉翠去街上買了些衣裙、髮簪。
“夫人若是要備下月太后娘娘壽宴上穿的衣裳,這幾件,未免素淨了些。”夫人即便是置辦衣裳,也從來不會一次買這樣多,除了這個緣由,她也想不到別的。
“……只是我平日要穿罷了。”孟妱低聲的說了一句。
李縈素來喜愛雅緻的衣裳,而她也時常穿着這樣的衣裙,玉翠並未起疑,只吩咐衣鋪裏的夥計,讓他們將東西都送去沈府。
*
沈謙之從宮門出來時,已至子時。大道兩側雖有碩大的燈籠,但在這濃黑的夜裏效用甚微,他直走近馬車旁,才瞧清衛辭的臉。
他輕揉了揉眉心,上馬車前停頓了一瞬,問道:“給府裏送過消息了麼?”
衛辭翻身上馬,回道:“回大人,您派人遞出消息後,屬下便着人將您晚歸的信兒傳給了夫人。”
近日大人時常留宿暖香苑,往日大人若是晚歸,這消息都是要送給碧落齋給老夫人的,如今,自然是該給夫人了。
這點子眼色,他還是有的。
皇宮距沈府還是有些距離的,即便衛辭緊趕慢趕,至沈府時也已近子時三刻。
縱使馬車顛簸,但在內閣忙活了一日的沈謙之,此時早已疲憊不堪,倚在車廂上便睡了過去。
近日,京城內頻頻發生盜竊案,且樁樁件件都損失數額不少。失竊之處大都是城中富商大賈的大宅,所失也皆是價值不菲的珍奇。
不論在何地,商賈向來都是官府賦稅的重要來源處。可此案已耗費多日大理寺卻毫無眉目,已然惹的衆富商大爲不滿。見官府辦事無能,城中皆動盪不安起來,酒樓中尋釁滋事的、煙花柳巷裏爲紅顏搏命的,一時間整個京城烏煙瘴氣,皇帝一怒之下將任職多年的大理寺卿也給撤換了。
即便沈謙之身上的傷還未痊癒,也只得將人拉了回來,處理這棘手的案子。
若在平日,這等需要力挽狂瀾之能臣的時候,內閣首輔馮英德都是極力自薦的,可這回在朝上,倒是未發一言。只冷眼瞧着皇帝將這重擔壓給了沈謙之一人。
連日忙碌,現下即便給他一塊青瓦,也能睡的着了。
“大人……?”猶豫了半晌,衛辭還是決定開口叫醒他,好容易能早回府一次,這般睡着算個什麼事兒。
沈謙之蹙了蹙眉,睜開眼問了一句:“到了?”
衛辭點了點頭後,他便下了馬車,微拍了拍青色官袍朝沈府大門走去了。
行至棲雲院前,他停了一瞬,還是往暖香苑的方向去了。
院內一片漆黑,他手中拿着方纔衛辭打着的小燈,壓着步子走去了主屋。緩緩推開門,又輕合上,將燈熄滅,燃了一支暗一些的燭火。
沈謙之只將烏紗卸在一旁,穿着一身官袍便走去榻旁,頓足在孟妱榻前,映着極微弱的燭火,視線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她的臉上。